北静太妃也打趣道:“我这么宠她,原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这般招人疼,如今只是在这里坐着,便有你们这些人巴巴地要送了礼来,我常跟她一处,说不定也能得些好处。”大家听了这话,却又都笑了起来。
用完了膳,她们又随意说了会话,黛玉便要同湘云回贾府了。北静太妃道:“天色尚早,不如再坐一坐。”黛玉回道:“这会子走,时间倒是正好。若走的晚了,恐天黑路滑的,反而让太妃担心了。倒不如趁天还亮着回去,倒也方便一些。”太妃听她说的有道理,只道:“既然如此,我打发人送你们回去便是。”
忠顺王妃见她们要走,心念一动,便想:“北静太妃对这林姑娘,真是不一般,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缘故,竟如此看重她。如今却是个好机会。她们既然要回去了,我只顺便送她们一程,自有人承我的情。况且也能与她们相熟些。”于是也站起来,说道:“林姑娘说的也是。我们打扰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只是两位姑娘独自回去,莫说是太妃,便是我也放心不下。倒不如同王爷一起顺路送了姑娘们回去,太妃自然也安心一些。”
太妃听她说的有理,也不好推辞,只笑道:“既然如此,就要劳烦你们了。”
忠顺王妃见太妃应了,就打发人去告诉萧逸一声。萧逸听到有人传话,虽然不明白忠顺王妃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的王妃是个机灵的,想必自有她的道理,便同水溶、卫若兰告辞,出来自去与王妃汇合。水溶和卫若兰却又跟着出来,说道要送他一送。
萧逸出了前院,来到北静王府门口,见忠顺王府家的轿子已经备好,旁边却又跟着另外两顶轿子。他正不知轿子中是何人,便见到忠顺王妃跟着出来了,身后却还跟着两位面生的姑娘。他们几个见了,又互相介绍了一番。
萧逸见黛玉、湘云二人容貌出众,气度不凡,更兼与太妃十分亲厚,不免有些好奇,便细细打量她二人,一时间只觉得湘云倒是个爽利的人,举止神态之间大方有礼,倒不似那种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黛玉神色却是淡淡的,只不卑不亢地行了礼便扭过头。萧逸毕竟出身王府,又深受皇上的恩宠,身边的人因他身份尊贵,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倒从来没有个人如黛玉这般,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见到黛玉这般,倒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此时黛玉却早已转过身子,同太妃话别。黛玉这些日子常在北静王府,与太妃早已熟了,况且她知道太妃是真心待她,她在太妃面前也甚是自在,于是便窝在太妃怀里,只不住冲着她撒娇。太妃见黛玉与她慢慢亲近,撇开水溶的缘故不提,心中也甚是喜欢,竟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萧逸看在眼里,不免暗暗纳罕。他只道黛玉素来便是淡淡的,对他爱理不理,又是姑娘家的矜持,如今见黛玉这般娇憨的样子,倒也觉得有趣。
当下各人说了些临别的话,萧逸并王妃护送着黛玉、湘云回到了贾府。贾母听得竟是忠顺王府将她们送了回来,偏贾政等人不在府上,便只好亲自带了邢夫人、王夫人、凤姐迎了出来。萧逸见贾母亲自来迎接,连道不敢。贾母等人又要请萧逸并王妃进府上坐坐,萧逸见贾府并无男子在家,深觉不便,便推说天色晚了,恐路上不方便,就与贾府诸人告辞了。
贾母本因黛玉同北静王府往来而烦恼,如今见多出了个忠顺王府,不免更加心烦。忠顺王府与贾府并无往来,同北静王府更是颇有嫌隙,况且那忠顺王府又曾连累宝玉挨过一顿打,贾母心中实在是不喜。只是看今日的情形,忠顺王妃也对黛玉格外亲热,倒叫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心中烦恼,觉得懒懒的,同王夫人、凤姐说了会话,便说道要去休息了。
王夫人素日对黛玉不满,如今见黛玉同北静王府亲厚,与贾府反而疏远了,心中不免有些微词,今天又见忠顺王爷并王妃一同把黛玉送了回来,心里更是不自在。因见老太太不在,便对凤姐说:“我就是见不得林丫头那轻狂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攀上了北静王府,眼下待在那里的时间,倒比待在咱们府上还要多了。若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亏待了她呢。如今又攀上了忠顺王府,倒也是好大的能耐。”
凤姐听王夫人这样说,也不敢替黛玉说话,只在旁边劝道:“太太,你也莫要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咱们担心?”
王夫人见凤姐不接自己的话头,又见她平日里对黛玉是极上心的,心知她有心护着黛玉,当下便要恼了。只是想到凤姐素日精明,不是个好对付的,又深得老太太欢心,如今更掌管府上诸事,倒不好同她闹翻了,因此只挥一挥手,说道:“也罢,我也累了。你每日忙成那样,我也不耽搁你,你自去便是了。”
凤姐听王夫人这样说了,反倒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便退下了。
王夫人越想便越是着恼。凤姐往日同她是一条心的,但凡有什么事情,只要她吩咐了,凤姐无不尽心尽力做好。如今不知为什么,凤姐倒是同黛玉交好,黛玉的事情格外上心,她的事情倒反而靠后了。一想到此处,她心中不免堵得慌,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来,只暗暗咬牙道:“我若不使出些手段,林丫头倒不知道我的厉害。”
她一个人兀自生气,竟连晚膳也没有去吃,终于想出个主意来,便吩咐身边的丫头道:“你且去园子里,把三姑娘叫到我这边来。”
等了没多久,王夫人听到外面有声音,她往门边看了一眼,见探春笑着走了进来。王夫人见她来了,便招手道:“探丫头,你且过来,坐在我身边,陪我说会子话。”
探春听她叫唤,走了过来,只在她下首的椅子上坐了,赔笑道:“听说太太今天竟没有去用晚膳,不知是什么缘故?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不妨去请太医来瞧瞧,咱们倒是也可以安心些。”
王夫人听她这般问起,心想如此倒好,她既开了个头,自己只往后面接下去便是了,因此假意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是今日有些乏了,又有些心烦,不知怎的胸口便有些闷闷的,总觉得不大舒服,什么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