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见到黛玉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黛玉出了一会子神,这才缓过来,见到凤姐在身边不说话,因此便笑道:“这可是我怠慢了你。我想着从前姐妹们在园子里的日子,如今宝姐姐要嫁了人,二姐姐和琴妹妹也已经有了人家,倒是不免感慨起来。”
凤姐见她知道迎春订了亲,想是时时找人打探她们的消息,如今探春殒命,黛玉竟也没提,只装作不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因此便又随口附和了几句,就告辞去了。
却说自从宝玉因黛玉离府而病了,王夫人对黛玉的厌恶是更加严重了,她因担心宝玉的身子,却也顾不得黛玉的事情。待到宝玉好了一些,她便又说些风言风语来,只是老太太却不理会她,凤姐素来同黛玉亲厚的,唯一能与她说说话的探春也被自己送进了忠顺王府,如今更是殒了命。她无可奈何之下,每日也不出去,只等着哪一日进了宫同元妃好生说道说道。
元妃还未进宫之前,是亲自带着宝玉的,因此姐弟俩的感情极深厚,如今听说宝玉病了一场,不免唬了一跳,只说:“宝玉如今怎样了?既然那和尚说道要给宝玉冲了喜才能好,自然是要给他尽快订下一门亲才好。只是不知道府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王夫人便道:“人选是现成的。我瞧你姨妈家的宝丫头倒是个合适的,模样好,性子也好。原就打算他们大了一些便给他们定下来,如今倒也刚好。况且我已经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心中也是极满意的。”
元妃是见过宝钗的,对她的印象也不错,虽然只是出身皇商之家,但是因宝玉并无功名在身,两个人倒也相配,如今又听说贾母也首肯了,因此只点头道:“我瞧着宝丫头也是个好的。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作个主,将宝丫头定下来。这样也了却老太太和太太的心事。便是老爷见宝玉成了家,也是欢喜的。”
王夫人见元妃如此说,只笑道:“我原知道宝丫头是个好的,如今见你也喜欢她,便知道我没有看错。”
她们母女二人商量已定,元妃便传下了旨,说道要宝玉同宝钗成婚,又叫贾琏和凤姐夫妇作了媒人。贾母听说元妃赐了婚,心中也颇是满意宝钗,于是倒也十分欢喜。
宝玉从小同黛玉一处长大,原是指望能同黛玉长久相伴的,没想到如今黛玉走了,娘娘又赐了婚下来。他虽然心中甚是失落,但袭人素来是个能劝人的,王夫人又将他叫去好生训斥了一番,况且他觉得宝姐姐也是个极其不俗的女子,因此闹了几日,便也罢了。
宝钗素日贤良,见老太太、王夫人同自己的母亲已经订下了婚事,元妃娘娘又特意赐了旨意下来,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因订了亲不方便,她这些日子从大观园里面搬了出来,回薛家在金陵的旧府邸上暂住,又闭门不出,只等着成亲的日子到来。
这日王夫人叫凤姐命人将过礼的物件都送与贾母过目,鸳鸯便上来一件一件地点明给贾母瞧,一边说道:“这是金项圈,这是金珠首饰,共八十件。这是妆蟒四十式。这是各色绸缎一百二十匹。这是四季的衣服,共一百二十件。外面也没有预备羊酒,这是折羊酒的银子。”贾母见竟是难得的妥当,心中倒也欢喜。
待到八月初十的正日子,黛玉一早便跟着南安太妃、南安王妃往贾府去了,湘云跟宝钗素日倒也亲厚,因此也跟着去了。水溶原是不想去的,只是担心王夫人又招惹什么是非出来,因此非要陪着她们一起去了。
待众人到了贾府,水溶自去同贾府的老爷少爷们一处,黛玉等人却去寻贾母她们说话。她们陪着贾母等人坐了一会,便听到外面人声喧沸的声音。
原来此刻吉时已经到了,花轿从大门进来,家中的细乐也迎了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过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喜娘披着红,扶着新人,新人蒙着红盖头,款款而来。在下首扶着新人的却是宝钗身边的莺儿,莺儿满脸带笑,一边扶着宝钗进了府,一边又时时叮嘱宝钗小心。
当下傧相喝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来又请了贾政夫妇等,登堂行礼完毕,便将新人送入洞房。便是元妃,也派了太监夏守忠来传旨,无非是说些恭贺的话来,却又派人送了许多东西给新人。
贾府素来规矩便大,如今又是宝玉的婚礼,场面自然是不同寻常,从晌午一直热闹到夜里,人还没有散去。虽然新人已经入了洞房,宝玉因病情刚好,不便出来迎客,但是贾府有贾赦、贾政、贾琏招待男宾,贾母、王夫人、凤姐招待女眷,倒也十分周全。
黛玉见府里十分热闹,一时间又不见李纨,便是贾兰也不在这里,心中不免有些疑惑。细细想了一下,明白李纨如今孀居已久,在贾府的人看来,自然是不吉利的。黛玉怕她一个人孤单,又怕她见今日宝玉成亲触动伤心事,便要去寻她说说话。
湘云同黛玉始终坐在一起,见黛玉起身,就要陪着黛玉一起出去,黛玉便道:“你同母妃、老太太她们在这里坐着便是,又何必跟我一起去呢?”
湘云见她神神秘秘的,心中不免有些好奇,缠着黛玉问她要去哪里。
黛玉见没有人留意,便悄悄同湘云说:“今天是宝姐姐同宝兄弟大喜的日子,他们在这里热闹,只是我担心大嫂子心里有些难过,现在去瞧瞧她。”
湘云经黛玉提起李纨来,便说道:“林姐姐,你不说要去探她,也还罢了。如今既然要去探了她,往日里我们同她一处,大嫂子也常照顾我们,岂有不去看她的道理。若是你怕人瞧出来,你便先行一步,我见你走了,抽个空再跟着你去。”
黛玉见她坚持要去,应了下来,因怕老太太心中忌讳,只同南安太妃说了一声,便去了。
湘云瞧她走的远了,也寻了个借口,往稻香村那边去了。湘云心急,走得便快了些,远远地看到湖边有个人影,像是黛玉,刚想快走几步赶了上去,却见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个人影出来跟在黛玉后来,一伸手便将黛玉推到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