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点头称是,又冲着湘云说道:“你林姐姐说的极是。四姑娘如今留在大观园中,住的正是当日妙玉姑娘所在的栊翠庵,身边的入画也一直随身服侍着,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黛玉中秋那天在北静王府里面就听宝琴说了,当时只道惜春年纪还好,性子虽然执拗些,但是慢慢教导倒也不妨事,如今知道惜春竟真的作了姑子,倒也没有意料中那样惊讶。
想了一会,黛玉便又对湘云说:“四妹妹原就是个爱清静的,如今她入了空门,倒是偿了她素日的心愿。咱们见她得偿所愿,倒也不要难过。所幸的是还有府上的人照应着,咱们倒也不必为她太担心。”
湘云见黛玉说的有些道理,只点头称是,当下也觉得宽慰了一些。
这几日因迎春的事情,黛玉不免有些恹恹的,湘云虽然素日里没有什么烦恼,但是如今见往日大观园中的诸人各自有了各自的结果,宝钗嫁了宝玉,迎春和探春都不得善终,惜春又出家作了姑子,宝琴过些日子就要发嫁,因此心中也万分感慨。
黛玉因怕贾母伤心,便同湘云一起回贾府,想要安慰贾母一番。没想到还未进府,便见到贾府门外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守门的小厮、丫头、婆子们倒有一半不知去向。
黛玉和湘云担心又出了什么事情,便忙进了贾府,进得门来见到诸人都往凤姐那边去了,其他各院各房倒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贾府的下人素来都是各司其职,如今这番样子倒是没有过见过,只看的黛玉和湘云纳闷不已。
湘云便拉住一个正在跑着的小丫头问道:“府里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你们竟都这样慌慌张张的。”
那丫头抬头看见是湘云,她知道湘云素来是没有什么脾气的,丫头们跟她说话的时候都比较随意,因此便只回道:“云姑娘有所不知。今儿个琏二爷发了脾气,说是要休了琏二奶奶呢,如今正在园子里闹着。”
黛玉和湘云知道凤姐素来便打理府里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不免凶悍泼辣了一些,但是一贯是尽心尽力的,事事也处置得周到齐全。尽管府里的下人对她有些微词,但是贾母宠爱凤姐,因此倒也没有人敢说她的不是,贾琏对她也是礼让三分。如今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竟让贾琏发了这样大的脾气,湘云便又问道:“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老太太看了,岂不是要生气的?”
那丫头却又悄悄对湘云说道:“老太太这些天精神不好,总不出门,也不大过问府里的事情了。琏二奶奶这件事情,大老爷吩咐了大家不许跟老太太提起,如今老太太房中只有鸳鸯姐姐一个人知道,其他人都是被瞒住的。”
黛玉又问道:“凡事总有个缘故,凤姐姐犯了什么事情,竟然连大老爷都不容她?”
那丫头只摇头不知。黛玉明白她一直在外面当差,平时见不到凤姐一众人,不知道也是自然的。因此就不再同她啰嗦,拉着湘云往凤姐那里去了。
黛玉到了地方,见到贾赦、邢夫人、贾琏、李纨并宝钗都在,就连宁国府上的尤氏都在。宝钗见黛玉和湘云来了,便伸手将她们叫到自己身边,问道:“你们怎么竟来了?”
湘云听她问起,只回道:“我们原是要来看老太太的,只是如今见到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要来问问。”
宝钗只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情你们原也不清楚的,少不得要我跟你们说了。前些日子凤姐姐将链二哥哥养在外室的尤二姐接了进来,链二哥哥本来是高兴的,见凤姐姐这样大度,便也不管房里的事情了。没想到尤二姐突然病了,凤姐姐叫了太医来瞧,太医只说她是血气瘀滞,开了方子给她,谁知道却又将一个成形的哥儿打了下来。琏二哥心中恼怒,便叫人审了那太医,原来竟是凤姐姐暗中叫他下的手。尤二姐心中伤心,却也无计可施,一时想不开竟吞金死了。琏二哥自然火冒三丈,便说道要休了凤姐姐。”
黛玉和湘云听了,觉得凤姐未免心狠了些,只是想贾琏素日在外面便沾花惹草,凤姐素来是个要强的,又岂能咽下这口气,他二人为了此事闹腾倒也不是一两天了,渐渐的也觉得凤姐可怜。
黛玉听说那吞了金子的名唤“尤二姐”,如今宁府上的尤氏也在,心念一动,便问道:“那尤二姐可是宁府上的人?”
宝钗便点头道:“可不是叫你说着了。尤二姐是尤大奶奶的妹子,一直都是住在宁国府那边的。如今她妹子进来之后,没多久竟寻短见死了,她又岂肯善罢甘休的?”见身边也无其他人在,因此又小声说道:“我同凤姐姐素日便交好,如今见她这样,心中原是想要劝的,可是又见大老爷不同往日,只不停地让链二哥哥休了她。我怕其中又有什么缘故,因此又不敢说。”
黛玉听说贾赦竟也如此,便称是,说道:“你这话倒是有理。”
原来贾赦见贾府在外面失了势,心中十分烦闷,他素来开销就大,往日想要些什么自然有人替他买来抢来,自己是不用费心的,现在却事事不如意,只觉得捉襟见肘起来。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凤姐背着他们在外面放了些印子钱,便伸手向凤姐要钱,凤姐知道贾赦是个无底的坑,若是现在给了,只怕后患无穷,因此就推说手头紧。
贾赦心中恼火,越想便越生气,觉得凤姐素来眼中只有老太太,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因此便同贾琏说了,叫他休了凤姐,在他面前又说了不少坏话。偏巧又碰到尤二姐的事情捅开了来,贾琏怜惜尤二姐素日温柔可人,况且他最听贾赦的话,因此才闹上这一出。
黛玉几个再瞧凤姐,只见她披头散发,衣服也被扯得有些皱了,知道必定是同贾琏厮打了一阵。身边的平儿却也是一副狼狈的样子,想是在劝架的时候不免受了些波及。如今想是打得累了,凤姐和贾琏两个人只怒气冲冲瞧着对方。
一时只听见凤姐说道:“我是你们家的人用大红花轿抬了过来的,如何你们便又这样轻易地要送我了回去?如今我也不跟你们说,只看老太太如何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