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鸳鸯见黛玉等人已经非常疲惫,便劝她们去休息,只留下自己一个。她正在看着贾母的遗体伤心,突然见到贾赦醉醺醺地进来。
鸳鸯见到贾赦这副样子,心中倒是一惊,一下子想起贾赦曾经对她说起的话来。
原来有日贾赦见鸳鸯年轻貌美,是贾母最贴身的人,贾母的体己也一直由鸳鸯保管,因此便说要娶了鸳鸯作姨娘,又叫了鸳鸯的嫂子来劝。只是鸳鸯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向看不惯贾赦的为人,听到她嫂子这样说,不由得怒从心起,当下就推掉了。贾赦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气,便又叫邢夫人亲自来说,鸳鸯在邢夫人面前只假意应下,却又在贾母面前实话实说,反惹得贾母生气。
贾赦见贾母生了气,倒也不敢再提这件事情,只是又暗暗对鸳鸯说:“我就不信老太太能护得住你一世。除非你造化好,寻着个皇亲国戚做靠山,不然你定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鸳鸯当时没有理会,如今见贾赦闯了进来,神色不善,一时间又想起了这件事情,心中便不由得暗暗叫苦,只道:“我竟是忘了这件事情。大老爷素日是那样的人,又岂会放过我的?”她见贾赦步步紧逼,忙转身就跑,扑倒贾母的棺木前,嘴里只不断地叫着老太太。
贾赦见她害怕的样子,心中倒也不免得意了起来。只是如今看她大声喧嚷,又是在贾母的灵堂,他竟也有些惶恐,因想着鸳鸯定是逃不掉的,便得意地恐吓了她几句,又踉踉跄跄地走了。
鸳鸯经这一次,知道贾赦必定是不可能放过她的,因此只担心得一夜没有合眼,终于暗暗下了决心。贾母操办后事的这些日子,鸳鸯也不敢一个人呆在房里,总要拉着几个人作陪才行。贾赦见到没有机会,倒也不好下手。
这日贾母出完殡正要下葬,鸳鸯只拦住说道:“且等一等。”贾政等人不免惊讶,只是知道鸳鸯素日便是极有分寸的,因此便停了下来。鸳鸯扭头便向宝钗跪倒,宝钗见鸳鸯如此,就要伸手来扶她,只是鸳鸯却始终不肯,对宝钗磕了个头,说道:“宝二奶奶,老太太的心事,我是了解的。她心中最挂念的,便是咱们府里的将来,可是连我也知道,怕是咱们府里再没有出头的日子了,如今只盼着各房里安好。见二房里有你帮着料理,莫说是老太太,便是我,也觉得放心了。从此要二奶奶多费心才是。”
宝钗听到这话说得甚是古怪,便要详细问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鸳鸯又冲着贾政和宝玉跪下,说道:“二老爷,老太太素来心疼宝二爷,只盼你以后能耐住性子教他,莫要动不动就打骂。否则老太太在泉下知道,也是不安心的。”
诸人见到鸳鸯如此,早已经都围了上来,鸳鸯便又对着黛玉磕了个头,说道:“林姑娘,老太太心中疼你,你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有时候也身不由己,请你千万体谅。”
黛玉、贾政、宝玉、宝钗等人见鸳鸯说了这起子话,心中纳闷,便呆呆地站着不说话。鸳鸯眼瞅着她们发呆,就站了起来,只快跑了几步,一头撞到了贾母的棺木上面。
边上站着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一拥而上,去看鸳鸯,见她额头上不断流血,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发现她竟连一丝气息都没了。
宝钗等人不免难过,只道她对贾母的感情太深,不忍心贾母这样去了,因此这才随着贾母而去,心中倒也暗暗称奇。贾赦在旁看见鸳鸯寻死,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但是如今她人已经这样,自己倒也不能再将她怎样,也只好吞下这口气。
黛玉见贾母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就和湘云一起告了辞。宝钗看黛玉这些天虽然郁郁寡欢,但却不像从前那样多愁善感,便知道她在南安王府这些日子,得了他们的细心照顾,这才转了性子,心中自然也为她高兴,当下便派了些人送了黛玉回去。
北静太妃同水溶听说黛玉已经回了南安王府,也赶了过来,见到黛玉仍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水溶便劝道:“老太太这样的年纪,原也是多灾多病的。幸而她去的时候没有受太大的苦,倒也能让你安慰一些。”
黛玉只回道:“你这话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老太太素来真心疼我,我这些日子竟不在她身边陪着,便觉得有好多遗憾。”
水溶见黛玉这样,知道她仍然需要一段日子才能够回过神来,一时间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便冲着黛玉道:“你这些日子不在,有一件事情倒是要告诉你一声。前些日子沈净来寻我,说起要同妙玉姑娘成亲,连我也不免吓了一跳。”
黛玉这些日子见妙玉一直住在沈净那里,确实非常放心,又因为贾府这些日子事情多,也顾不上去问妙玉的事情,只想着叫他们自由发展就是了。没想到今天突然间听到水溶这样说,倒也觉得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竟这样突然?”
北静太妃听见黛玉这样说,只掩嘴笑道:“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在我看来,他们确是极般配的。只是如今妙玉姑娘住在沈家那里,周围的人看着,不免有些议论纷纷的。妙玉姑娘心中坦荡,倒是不在意,只是沈大夫却唯恐委屈了她。”
水溶却取笑道:“我原道沈净是个孤傲的人,素来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只是这次牵涉到妙玉姑娘,他竟紧张成这样。”
黛玉心中疑惑,恨不得立刻便去寻了妙玉,细细问她经过,又想到这件事情太过突然,只问道:“如今可选了日子?若是时间太赶,又怎么准备得过来?”
北静太妃笑道:“这件事情既然我们府里知道了,又岂有不准备妥当的?你只管放心,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已经着手办了。”
黛玉起身向北静太妃行了个礼,谢道:“太妃为妙玉姐姐的事情尽心,我只替姐姐好好谢谢你。”
北静太妃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又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笑道:“早叫你不要同我客气了,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说的黛玉又脸红了起来,只听见北静太妃又说:“他们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下了,妙玉姑娘自然不能再住在那里。本来是要去陪我说几天话的,如今既然你回来了,你们姐妹好久没见,自然也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赶明儿我接了她来,直接送到你这里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