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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华盛顿的困境(1)

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被砍头的消息让向往民主共和的美国人民激动不已,他们为法国人民推翻了君主制欢欣雀跃,似乎早已忘记美国独立战争是在法国国王的支持下才取得成功的事实。曾经为美国大陆军总司令的华盛顿,可不像普通老百姓那么肤浅和健忘,法国国王对美国的支持和帮助他一直都铭刻在心,他在内心为法国国王祈祷,希望他在天堂能够快乐。几个月之后,有消息传来说,法国准备同英国开战,这个消息再次点燃了美国人民的战斗激情,支持共和制的内阁成员更是激动不已,主张美国立即参战。幸运的是,这种冲动并不是普遍现象,华盛顿理智地制止了这种冲动的倾向。当时他正在弗农山庄,收到消息之后立即写信给杰弗逊,让他采取严厉的手段禁止美国民众参与到任何一方中去。同时,华盛顿让国会宣布美国严守中立的政策。他急忙赶回费城,并于4月19日召开内阁会议,重申了美国在危机时期应当以安全和发展为主,不应当被激情冲昏了头脑。大会讨论了目前情况下美国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会上大家一致决定,禁止美国公民在公海从事任何敌对行动;警告美国公民不得向交战双方非法贩运现代国家惯例法所禁运的任何物品;不得采取任何有损于与交战国友好相处的行为。会上大家还一致同意,如果法兰西共和国派使者来美国,美国理当欢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敢公开质疑华盛顿的决定。美国目前的国力并不强大,如果参战,必将得少失多。虽说华盛顿的决定同大部分公民主张参战的愿望背道而驰,但是出于对华盛顿的尊敬,他们普遍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但是也有人说华盛顿的决定是出于对法兰西共和国的仇视,华盛顿感觉到了民意同自己的巨大分歧,但是他坚定地认为保持中立是美国外交政策的上上策。不管别人怎么看他,维护国家全局的利益才是他要考虑的首要问题。考验华盛顿的时刻马上就到来了。没过多久,法兰西共和国的公使埃德蒙·夏尔·热内来到美国,准备争取美国人民的支持。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一个富有激情的年轻政治家。君主制推翻后,他参加了人民党,成为一个狂热的革命者,是雅各宾俱乐部的重要成员。莫里斯写信告诉杰弗逊说,热内此次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在美国招募300名愿意担任军职的军官。法国人相信,有了美国的支持,他们对英国的战争更有可能取得胜利。热内的行动证实了这一消息的准确性。他在南卡罗莱纳的查尔斯顿登陆,此后不久,便乘船前去数百英里之外的港市。美国一方面刚刚宣布中立,一方面又热情洋溢地欢迎热内的到来。热内虽然以外交使臣的身份来到美国,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已经显露无疑。按照惯例,外交使臣应当先履行必要的外交礼节,随后才是正式的接见和会谈。然而他的脑袋里想的都是如何鼓动美国人民去参战,至于那些繁文缛节,他早就抛在脑后了。他在查尔斯顿登陆的时候,就直截了当地同前来欢迎他的政府要员建议美军从该港出发,破坏英国同西印度群岛之间的贸易往来。4月底,他动身前往北方。在这期间,舆论一直报道说他所到之处人民无不张灯结彩欢迎他的到来。杰弗逊在5月5日给麦迪逊的信中得意洋洋地说道:“美国人民在1776年的革命热情似乎一下子又被重新点燃了,从热内一路上所受到的热烈欢迎这一点,就可以证明美国人民是多么热切地加入战争。就连那些支持君主制的报纸也在发表文章抨击英国。”然而汉密尔顿对此却持有不同的意见。他认为热内仪表堂堂,谈吐不凡,身上带有欧洲贵族的高贵气质,但是却不太像一个外交使臣。热内在热情的美国人民面前侃侃而谈,但内容无外乎煽动美国人民参战。热内于5月16日抵达费城,他之前在查尔斯顿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英国驻美大使的强烈不满,英国大使哈蒙德对美国政府提出了强烈抗议,但这丝毫不影响公众对热内的喜爱。虽然华盛顿政府对热内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是公众的热情却是无法抑制的,他们自发地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欢迎队伍,在格雷斯渡口等候热内的到来。但是热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张旗鼓地到来,而是乘小船悄悄来到了费城。在同总统正式见面之前,热内被邀请参加共和党派的欢迎宴会。宴会上奏起了法国国歌,宴会厅装点成大红色,象征着自由的力量。杰弗逊对这样的场面十分满意,并着笔墨大肆宣扬,然而汉密尔顿却认为这样隆重的排场对法国一点好处都没有。

5月18日,热内向总统正式递交了委任书,尽管他之前在查尔斯顿有种种不得体的行为,华盛顿还是非常客气地接待了他。借此机会,华盛顿谈起了他对法国局势的看法。杰弗逊当时也在场,他的殷勤周到一下子激发了热内的演讲激情。华盛顿在谈话中说道,目前一股无政府主义的思潮正在抬头,一些舆论的宣传太过放任自流,以至于正在错误地引导人民走向另外一个极端。杰弗逊知道华盛顿指的就是弗雷诺主办的《国民报》,同时也明白了华盛顿在含沙射影地批评他没有严格地把握舆论导向。英国公使对热内在查尔斯顿的行为也颇有微词,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7月初,法国商船俘获了英国商船“小萨拉”号,并将此船拖到了费城。他们不仅在那里处理了英国人,还将船只进行了改造,另外配置了120名船员。英国公使对此提出了强烈抗议,华盛顿政府也认为此举严重违反了政府的规定,国务院很快就对此事提出抗议。但是内阁成员的意见再次发生了分歧,汉密尔顿认为法国应当立即归还英国战船,并对此做出解释和赔偿,然而杰弗逊却认为这件事情应当交由司法机关审理之后再做定夺。在这样的情况下,华盛顿只好决定先暂时不发表意见。但是他让杰弗逊同英法两国的公使进行交涉,看是否能够调停解决这个问题。热内对华盛顿政府拖泥带水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他觉得美国人不够爽快,同时指责美国违反了美法两国签订的条约。事情越闹越大,杰弗逊只好出面重申了华盛顿下达的严守中立的命令,要求热内立即放弃该项行动。热内气愤不已地发表了一通抗议声明,还污蔑美国政府处处跟他对着干,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英国拖延时间。

杰弗逊向热内解释了美国特殊的政治体制,政府是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的职能机构,各个部门都有相应的权力做决定,不会受到其他部门的制约。与此同时,他告诉热内即使要召开国会,国会也无权过问应该由总统处理的事情。热内惊奇地问美国国会是不是最高权力机关,杰弗逊给了他否定的回答。热内这才发现自己对美国的宪法很无知。此时,又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这使得热内对美国政府更加的不满。他在查尔斯顿招募的两名美国军官不日即将乘船前往法国参战,但是以违反法律的理由被美国政府抓了起来。热内向华盛顿政府提出了交涉,希望他们立即释放这两名军官。他的提议遭到了拒绝,他更是暴跳如雷,大骂美国政府不讲信用。当“小萨拉”号事件发生的时候,华盛顿因管家去世回到了弗农山庄。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无心在弗农山庄逗留,匆忙返回了费城。在返回费城之前,他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写信的人对英美两国缔结条约之事表达了极度的关心,并请求华盛顿立刻返回费城处理此事。写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军事委员会主席皮克林,他表示会协同伦道夫和沃克特共同和总统就该事进行讨论。收到此信之后,华盛顿便立即起程返回费城。他于8月11日抵达费城,并在同一天接到了一份文件。这份文件由法国大使福吉草拟,并由皮克林翻译。文件上报告说一艘法国商船在美国境内被英国舰队没收,这件事情让法国政府非常恼火,希望美国能够出面干预此事。以下是文件的节选:

“美国宣布中立政策三天之前,国务院有人来到我的住所,他脸上的神情十分沮丧,希望能同我进行私底下的会面。他说一切都结束了,国家将会爆发一场内战。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只有四个人能够以他们的才干和影响力来避免惨剧的发生。但是作为英国商人的债务人,他们的任何行动都将给他们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他请求我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资金来免除英国人对他们的要挟。说实话,这个要求着实让我大吃一惊。我无法给他做出任何满意的答复。我渴望权力,但是在资金方面我也是无能为力。美国是否参战取决于区区几万美元,美国人民的爱国心已经被做出了估价。”

读完这封信,华盛顿不禁陷入了深思。这段时间,复杂的事情层出不穷,在一件事情解决之前,他根本无暇考虑另外一件事情。于是第二天,他立即召集内阁开会,要求批准议案。内阁成员大多赞成这个议案,但是伦道夫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除非英法两国停战,否则他绝不赞成该议案。最终,华盛顿还是批准了该议案。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华盛顿便着手调查该文件。他将沃克特和皮克林召集起来,就文件当中他不太明白的地方进行了一番询问。华盛顿此举无意得罪了伦道夫,他觉得自己被忽略而深受伤害。于是当华盛顿向他提出询问的时候,他以目前事务缠身为由而百般推辞。与此同时,他向总统提出了辞职的请求。他在信中写道:“我是一个性情中人,所以我不太会隐瞒我内心的真实的想法。总统阁下对我的信任已经大不如以前,这让我的内心备受伤害。既然我已经得不到总统阁下的信任,不如就此提出辞职吧。不过,即使辞职了,我依然会对那份文件保持十足的关心和耐心,我会详细地做出调查,一旦有机会同福吉大使会面,我会向他全面地了解此事。请允许我将该文件复制,以便于我展开调查。在此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以调查之名去收取贿赂。”华盛顿在回复信中写道:“在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将文件的内容透露出去。同时我也会交代相关知情人严守机密直到疑点被澄清。届时我自己会做出客观的判断。”得知自己的信件被截获,福吉慌忙发表了公开声明,澄清此事与伦道夫无关,更没有向他收取任何贿赂。同时他还表示他在信中无意诋毁中伤伦道夫。伦道夫开始着手调查事宜,期间他同华盛顿进行了几封信函交流,就一些具体的问题进行了讨论。同时他还将他同华盛顿的通信摘取其中的章节发表在报纸上。他这么做似乎是为了以防万一,怕自己的努力白费了。华盛顿在回信中对他的这种做法表示不赞同,他说道:“虽然我没有权力阻止你将我们的私人信函的内容进行发表,但是你的这种做法确实有些欠缺考虑。你为了达到自我辩护的目的而希望得到公众的同情,实际的效果如何你自己可以观察得到。”事实上,伦道夫反对议案的做法已经引起了内阁成员的不满,他涉嫌秘密信函的事情又将他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各界都在批评他的为人处世方式不够得当,他的军事能力以及人品均遭到了质疑。无论作为一名军人还是政治家,他都缺乏基本的素养。他被指控违反了宪法,他在未经参议院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同法国方面进行谈判,同时他涉嫌秘密文件所指,于是国会一致同意对他进行弹劾。同时华盛顿又遇到令人棘手的问题。总统府被指控财政开支超支,对此财政部长出面澄清跟总统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华盛顿一向提倡勤俭节约,绝对不可能染指公款贪污。他简朴的生活作风是有目共睹的,何况总统府的各项开支均有清单,核对之后便可澄清一切疑点。对于此事,马里兰州议会特地给华盛顿寄来一封信,信中他们表示对华盛顿的人品的极度信任,并表示永远支持总统。

另外,关于热内的事件,在华盛顿返回费城的时候,杰弗逊就向他汇报了此事,华盛顿听后非常生气,认为热内不尊重美国宪法,不尊重美国政府,并于次日召开了内阁会议,决定扣押停留在美国港口的法国船只。国务院将这个决定通知了热内,然而热内竟然蔑视美国政府的决定,公然起锚开航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场两国之间的矛盾演变成了热内同华盛顿之间的私人矛盾,一些好事者抓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他们甚至印发了一些打油诗,题名为“华盛顿的葬礼”,在民间广为传播。这件事情使华盛顿的声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些不明是非的老百姓也纷纷倒戈,指责华盛顿的种种不是。面对华盛顿的艰难处境,杰弗逊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他认为华盛顿已经失去了掌舵的能力,政府面临倒台的危险。华盛顿看到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而且人民还站在敌人的那一边,让他的内心感到十分难过,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自华盛顿接任总统一职至今,他一直被内阁的内讧和政治派系之间的斗争深深地困扰着,他担心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内阁将面临被解散的危险。汉密尔顿给华盛顿写一封信,提出了自己打算辞职的意向。无论对公还是对私,他都不打算再继续干下去。与此同时,杰弗逊也于7月31日给华盛顿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同样表达了打算辞职的愿望。眼看这两名得力的助手都要辞职,华盛顿感到非常伤心。华盛顿亲自去杰弗逊在离费城不远的别墅拜访他,并当面告诉了杰弗逊自己目前身处的困境。自新政府组建以来,华盛顿千方百计地广纳贤才,目的就是要借助这些有识之士的力量来巩固革命胜利的果实,发展美国的国力,使之变得强大起来,赋予美国人民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和自由。然而这一切靠他个人的力量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所以他殷切地希望杰弗逊能够继续留在内阁,帮助他管理国家。然而杰弗逊却表示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政治生活,希望能够早日退休,回归田园。经过华盛顿一番诚恳的劝说,杰弗逊终于答应继续留在内阁,但是他打算来年1月份就辞职。华盛顿答应了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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