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跪下,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响在耳边。
“姑娘似是太累了,眼下可冷静下来了?”
我终于回过神,趴在地上埋起头,再开口已是十分艰难。
“对不起,是我……是我犯了神经,云恭他……他早就去了。我一时错觉误认,让……大人见笑。”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神色已然平静,似要说些安慰我的话,却突然微微俯身低头咳起来,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
我忍不住惊道,“大人!”心中愧疚不已,之前治疗被打断,自己刚刚过度的反应又让他再此劳心,都是我的错……
刚刚上前扶住他,却听他似在耳边低喃,“有些事情,过去,便是永远的过去了……你不要太难过,还有新的将来……”
心突然有一种错过的伤痛,却来不及体会。因为,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萧彤郡主那甜美的语声轻柔传来。
“宁玹,你还好么?”
那天,在宁玹的勒令中,我慢慢退下,表面上维持平静,实则心底则是一团乱麻,无论怎样也理不清头绪。
手慢慢伸出,还可以看到指尖是颤抖的。我深吸一口气,靠在殿门上,听到寝殿内传来郡主与宁玹若有若无的谈话声。就这样目无焦距的听着,所有的精神全都汇聚在那一点,努力捕捉着,期冀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郡主似是在劝说,虽然声音依旧柔和却难掩激动,而宁玹的声音则无法听见。这样没有维持多久,声音便渐渐低下来,最后隐约传来抽泣声。
那哭声太过悲戚,如同夜里呜咽的箫声,孤独而无助。望着窗外的一弯清冷月光,眼中倏尔酸涩起来,我捂住脸,忍着不让泪水掉下。
那天晚上我回到自己的偏殿,秋秋正在那里焦急的等我。她没有赶上成为我的陪同助手,心中的忧虑却是丝毫不落。
“到底怎么了?你这眼睛……”她仔细看着我,“那个宁玹,他……他对你无礼了?”
我不说话,她与我一同坐在床铺上,伸手摇着我的肩,“小姐……洛依,你别吓我啊!你看着我,瞧你这般萎靡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底还在意着云恭的事情,心中压抑无比,却无法冲她倾诉。秋秋是兄长身边的人,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对兄长千里传信。若是这样把对宁玹的怀疑说出去,万一他真是云恭,兄长铁定不会放过他的。
“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么?”过了不知多久,我终于愣愣的转过头,几乎是在恳求她。
秋秋呆住,很慢很慢松开了抓住我臂膀的手,露出一个自嘲又苦涩的笑,“是什么时候,洛依,你不愿再对我敞开心扉了呢?”
我扭过头,望着壁上的雕花。无力去回答,更不想去回答。
我们仍旧是好姐妹……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与你听。对不住了,秋秋……
“小姐,对不起。”她突然抓了我的手,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只是轻轻握了一下便复松开。
讶异望着她落寞离开的背影,我心头涌上歉疚,捂住双眼不愿再看下去。
“只要小姐高兴就好。”门合上的那一刻,我听到秋秋轻轻的话语。然后,一片寂静。
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
本来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辨认,需要去想,困意却不合时宜的袭来,我在沉沉睡去的前一刻,仿佛又听到了宁玹的声音。
“有些事情,过去,便是永远的过去了……你不要太难过,还有新的将来……”
第二天清早,郡主便来到了我的房中。她一双眼睛红肿,似是刚刚还哭过。
我讶异起身,却听她垂了眼低声道,“宁公子的病,就不劳烦公子了。公子可以随时离开。”
虽然料到这种情况,但事实真正摆在眼前之时,我还是禁不住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般直接的说了出来,看来宁玹终是说服了她放我走,而自己独自忍受病痛的折磨,直到……最后那一刻。
他还想再欺瞒我到什么时候?
其实静下心来,之前在寝殿中发生的一切,连同那些不注意的细节,在脑海中都是那样清晰。
我和他的每一句对话,他面上每一个表情,他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映入我的眼睛,我的心从未有过如此明净。
或许当时我被他说服,认为他的确是在试探我的身份。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也许确认我的身份不假,但他并没有透露给他人的意思,反而更像是为了他自己。
“你若不想……那我便不会。”
“能让我看看你的真容么?”我只是……想知道……
“为何……要起这个名字?”也许是这样……也许是我想多了……
“凡姑娘这样子,倒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我对他的试探最初反感,因怕泄露安阳家的身份以致遭到薄野望细作的陷害,所以一听到他最后的那番解释,我会那样心灰意冷,动摇了之前的坚定……
但若真是如此单纯的试探,又为何不愿立刻揭发我的身份,为何会有那份犹豫,那番隐忍苦涩,为何还会那样的神色凄然,又为何之前对我说那样多奇怪的话语……
虽然我仍旧不明白,若他是云恭,为何会出现在偏远的冉国,又为何能够在如此强大的禁术中活过来,又为何这般成为了冉国郡主的驸马……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
宁玹,可以成为他隐身避世、掩人耳目的代名。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也许曾经对他的伤害,让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再去为他疗伤。但是……我已下定了决心。
即便兄长说他是异性之剑,萨满预言只会给我带来灾难。即便他的存在会缩短我的寿命,成为我活下去的负担。
甚至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心会这样悸动,为何明明封印了那段记忆,还对他那般执着。兴许是暗中的那份情并没有完全消逝,只是等待着我去发觉。因此即便我成为幽国的王后,对兄长的感情仍旧是一份兄妹之谊,一份仰慕的敬重与钦佩。这也许是我永远也无法改变对兄长的称呼,永远也不愿承认自己是一国之后,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