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幽国,那里不会再有征战,不会有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秋秋抓住容娘的手,目中透着安定的光芒,“安阳大人一直挂念着你们,安阳府上下也都在等待着你们……”
“无论何时何地,幽国的大门都会为你们敞开,你们可以随时成为幽国的子民……”
“安阳大人已把千里移位的禁术传给了我,虽然会有些小损伤,不过歧黄之术很快就能医好,你们不必担心。”
“宁定雪国,一世永安。”
那是九州之上多少人的梦。
虽远在天边,却有时也触手可及……
“草民容娘,青雨烟,拜谢幽王……安阳大人。”
这鲜血白骨积压成山的冰冷死城中,望着这如幻梦般出现的温暖一隅,我一时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刚欲起身拉住容娘的手,心中却突然莫名一空,仿佛有什么力量刹那间消逝。腕上的羊骨啪的一声碎裂,如那不祥之音划破这寂静之夜。
碎片四散在潮湿的地板,茫茫白色刺痛双眼。
一切都是那样,触目惊心。
云恭!
虽然是夜半,画面却仿佛一个刹那,被那如血的火光尽数笼罩,仿如投入一片熔岩凋零之中,绝望的焚烧。
“云恭!”无边的恐惧蔓延,让我浑身战栗。这是云恭给我的羊骨,如今莫名其妙的碎裂,他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二话不说,我颤抖着夺门欲出。
“小姐?你要上哪去?”秋秋大惊失色。
“对不起,容娘,秋秋!”我深吸一口气,“我不能回幽国……”
“摄政王会告诉你一切。”留下最后一句话,我施展移位术迅速离开,只模糊听到了秋秋疾呼的残音,但很快,便消逝在这无尽的腥风血雨之中……
睁眼已是到城门之外,城被摄政王设置的结界包围了,我一时找不到他无法出去。
心焦如焚,地上燃起的残火勉强照亮了漆黑的夜,如同彼岸的浮灯。四处皆是断臂残骸,我没走几步,踉踉跄跄,不时被各种短戟折刀和尸首绊倒。
“萧策……萧策……”
嘶声大喊,回应我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这座城连带城外,已经都没有人了。
只有看不见星辰的夜空,和四处翻滚的浓烟。翻车,仰马,死人……
冉国的军队都去到哪里了?无边的绝望蔓延上心头,我噗通一声跪坐下来。因为恐惧和焦急让浑身上下时而如同烈焰炙烤满头大汗,时而被夜风吹得又瑟瑟发抖,如今已是没有一点力气。
头痛欲裂,却突然听到有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城墙上响起,却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只有森严节奏仿若踏破天地的鸣响,却没有一丝嘈杂的话语声。
“有活口!”
“拉弓。预备……”
我费力仰头,看着那黑压压的箭簇已指向了我,在火光中闪出森严的光,让人想到累累白骨……
“不!”我几乎匍匐的嘶吼出声,“是我!安阳洛依!我要找摄政王萧策!找萧策啊!”
“放……箭……”
却听那冰冷狠戾的嗓音划破夜空,没有丝毫停顿。似乎是因为我太过狼狈,亦或是我的声音太过沙哑,让他辨别不清,甚至是根本没有相信……
我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一切都在我话音未落之前发生。我做梦也想不到,摄政王的大军竟会如此残暴,将一城百姓赶尽杀绝不留任一活口,是名符其实的彻夜屠城;我更想不到,他们竟然认不出我,第一时间就把我认作敌方,杀人灭口。
我甚至连张开结界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我愣愣的看那密密麻麻的箭铺天盖地如潮水般从空中直袭而来。脑中竟是一片空白,有知觉在提醒我反抗却已是来不及。
没有惊惧,没有任何思维。却感到细密的箭矢中,一道身影直铺过来,张开的剑气凛然入空。
身子僵住,胸中涌上乍然的惊喜。
“云恭……”
却在抬眼时,一个怔愣。
血红的羽衣,无悲无喜的紫眸……
凌殊。
“云恭呢?云恭,他在哪里?”想起那破碎的羊骨,那一阵阵莫名的心慌,我再也忍不住,几乎失控。
“夫人冷静一下。”他的眸分明是在躲避着我的目光,“眼下是在战场中,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刀下亡魂,余下的话回去再说吧!”
“不……你先告诉我,云恭他到底怎么样了!”我歇斯底里,抓住他的肩膀声泪俱下。
幽幽一声长叹,突然一片冰蓝闪过,接着眼前一黑,我便失去了意识。
“把真相都告诉我。”
醒来,对守在身前的七大家族,我只有这一句话。
“告诉我,一字不漏。”
面面相觑,最后凌殊缓缓开口。无波无绪的嗓音中终是带了一丝颤抖。
“大人曾身受销毁,本就撑不过一年……让夫人每日一刻钟的治疗可避免夫人穷尽灵力,又可让夫人安心……我们助夫人解开禁术恢复记忆,也是希望大人能和夫人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胜过那种日日折磨的痛苦……”
“让大人回到碧落殿,也是抱了一丝希望奇迹发生的希冀的。因为这里毕竟是大人前世灵力积聚之地,对大人疗伤有不可估量的功效……却没想到……”
“却不料妖鬼节的妖神因为感受到大人的归来,一时之下妖力大增,几欲破封。大人为镇压她防止伤害到众人,不惜发动了上古琉璃血封印,这让他又再度缩减了寿命……”
“大人的身体已经撑不到桃花节圣石碑开启之日……于是他下了一个残忍的决定,哪怕穷尽最后一丝生命,他要利用禁术把圣石碑的开启之日提前……那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有人会这样以性命为代价做过……”
“但他还是做了……最后送别之时又为了助你们突破重围,破解了雾鬼之术,那支射出的袖箭,足以让他五脏俱焚,筋脉无法恢复……”
也许是这样的苦痛压抑太久,就这样一股脑的倾倒而出,我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是掏空了,还是痛到麻木。只觉得眼中早已干枯的没有泪水可流,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