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只站在这么不到两公分的距离的地方,却感觉我们永远的退出了彼此的世界,我以为730多个日日夜夜,过得是那么的快。只要我们还在,我们有着浓于血的情缘,怎么都是斩不断的,而现在,我忽然觉得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在c市的火葬场,我把妈妈的骨灰放到了一个漂亮的小盒子里,妈妈喜欢热闹,我想用老家那套办理丧事的方法来办理妈妈的丧事,杨树给陆肖,葛靖,林旭洲打了电话,他们也都在当天赶来了。漆黑的冰冷的棺木,放在大堂屋里,棺木上摆着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那么的可爱,我坐在棺木旁,脑袋一片空白,只是看着妈妈的照片,里面就写满了我无尽的思念,如果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死也要阻止他们离婚,或者我一定不会让乔琳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或者我会更小心点,发现她的阴谋早点阻止这一切,只是,这些都是无条件的假设,没有什么条件能让假设成为真的。我只有一个妈妈,一个最爱我的人,现在她走了,我希望,她不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不是天堂,冥界也可以,偶尔也许我还能见到她,可惜生活让这些全称为虚妄。
丧事,办了三天就结束了,下葬的那天,我哭得昏死过去,醒来后,棺木已经入土,我恨不能把棺木挖出来,他们劝我,入土为安。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妈妈一生喜欢热闹,最怕安静。现在在那个土坡上,里面黑乎乎的,妈妈什么都看不见了。
整个过程里我也没有和爸爸有什么交流,两年前发生的事让我至今不能释怀,我早已过了同父母闹意见的年纪,在我之前二十几年的生活里,爸爸一直是山一样的存在,对于我,对于整个家庭。所以,我才觉得风雨无阻,即使念书念的不好,那么理解我的爸爸和那个傻乎乎的妈妈都没有说过一句批评的话语,有时候妈妈还会说,都怨我把生的那么笨,要是生你时候多吃点营养品,说不定,你就会特别聪明呢,那些带着妈妈美好期待的荒唐理论,却成为许愿瓶里不能实现的愿望。爸爸也很少督促我学习,尽力就好。虽然不是严父慈母但是,却给了我一个非常快乐的童年,而一切的美好却在两年前全部都破碎了,我最尊敬最爱的爸爸,一夜之间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妈妈甚至不再选择考虑我的意见就决定和爸爸离婚。我曾经以为是很好的朋友,亲密的室友的乔琳露出了鄙夷的嘴脸,让我以为最纯真的友谊,成为了一厢情愿的笑话。当时的少不更事的岁月,面对风平浪静的生命里突然刮起的暴风,足以让我慌张到无所适从,选择躲开是最自我保护的方式,而今面对生死,确足以成为我永生的记忆,成为我离开的那些自以为是伤害和背叛岁月里最大的遗憾。
入夜后,我依然无法接受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对于我来说,颠倒日月的变化,坟头上铺满了白色菊花,虽然没有了生命却依然盛开着。爸爸坐在离我不远的空地上,杨树和陆肖他们也在不远处站着,杨树劝爸爸回去吧,爸爸说:“这是我欠茜茜的妈妈的。”其实,我也害怕,我害怕岁月不知什么时候也在爸爸身上雕琢痕迹,让曾经的大山,不再那么坚实,让他有天也会突然离开我,我看过他,头发其实已经斑白,所剩的黑发无几,腰也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板正了,蹲在角落里时候就是蜷缩的一团,显然,我们都受到了折磨。
“你回去吧。”我走到他的身边,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声音出口就像浑浊的井水,粗糙不堪。
“茜茜”,“爸,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回去吧,你走了,没人照顾他了。”
“我······”我看得出,爸爸的脸上都是痛苦的悲伤神色,“没事的,我只是想多呆一会,我很快就会回去的,你先回去吧。”爸爸终于同意了,陆肖将他开车送回去。
“茜茜”,杨树担忧的看着我,“阿树,没事的,我一会儿,再呆一会儿就回去。”杨树摇摇头,扶住我的肩膀,“你要呆多久都没关系,但是,你要先照顾好你自己啊,我怕你突然倒下去了。”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会的,我一向很健康。”
夜风呼呼的刮着,刮着每一个痛苦的心灵,妈妈,我走了。带着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一封信,这也许将能支撑我走过余下的许多的岁月,度过其中的艰难困苦。我们都住到了附近的旅店去了,我没有住到家里,一方面我无法面对家中突然出现的那个陌生的比我还要年长的男孩,另一方面我害怕跟爸爸单独相处。关于他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在爸爸认识妈妈之前,爸爸曾经有过一个挺好的女朋友的,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朋友居然会是乔琳的妈妈,我除了感叹造物主神奇的命运安排之外,实在不能有其他解释,后来因为什么分手的不知道,只是两年前,乔琳的母亲突然来到我家,告诉我爸当年他们的孩子并没有死,只是因为不是很健康她就送到了当地的孤儿院。这对于我和我妈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兄弟姐妹,还是同父异母的,这种都是港剧豪门的桥段怎么会发生在我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身上,我妈可能也没想到,我爸爸会有这么一段过去,而且还瞒了这么久,在妈妈那单纯的生命里只剩我和爸爸,到头来却发现,爸爸却不是纯粹的,妈妈在我去上学后不久就做出了决定跟爸爸离婚,爸爸坚决不同意,妈妈就收拾东西去了老家,而后学校的第一个十一长假的时候,我回到家里,就发现了爸爸领回来一个痴呆的男生,看上去30有余。我和陆肖在婚检的时候,陆肖被检查出来生了重病,双重的痛苦之下,我选择了离开,没有任何的告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就离开了,陆肖毕业后就离开了T大,而我却因为不舍,依然继续走着陆肖走过的路,在人生的轨迹上我们就这么上演着错过和离别,伴着岁月的流逝,青春不再,身先疲惫。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那些我独自流浪的岁月,不肯原谅爸爸,倔强的打工自己赚着学费和生活费,虽然遇到过许多坎坷,也算是有惊无险。偶尔月末生活费还剩下10元钱的时候,我也能大方的施舍给乞丐,或者,跟着杨树去吃一顿火锅,打打牙祭,解个馋。想起小时候,妈妈领我回姥姥家,刚好姥姥家后面是舅舅家种的枣树,枣子熟了,大表哥爬到树上使劲摇树干,我就在树下一个劲儿的捡枣子,裙子里都装不下了,捡着掉着,大表哥在树上笑我笨,回去我跟妈妈告状,妈妈说,你大表哥才笨呢,都11岁了还尿床呢,我咯咯笑他是个笨蛋。大表哥害臊的说,“老姨,你怎么能把这种事情给表妹说呢。”说完就跑掉了。还梦见,我第一次把陆肖介绍给寝室的朋友们的时候,乔琳那开心的样子,我以为她是为我高兴的,后来才知道,她是天生的演员,大家都很好奇我怎么追得到陆老师的,陆肖但笑不语,一副神秘优雅的表情。那天大家都好开心,那时,杨树还没有男朋友,我们约好以后有男朋友了,都要来见我们这些个“家长”,还要请吃饭。五颜六色的场景,像光碟机里的快进镜头,一个接着一个扫过,许多我都看不清楚图像,想不起来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就像流星,带着光亮划过。
醒来的时候,杨树和葛靖在房间里面照顾我,林师兄去医院给我拿药了,杨树说,他们要送我去医院,我却不要去,说不想再去那伤心的地方。所以,他们就咨询了医生就给我开了退烧药,回来吃,我迷迷糊糊大概睡了三天多,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把他们都吓坏了。“我没事了。”我给他两一个回答,希望他们能安心点。我还感觉有点无力,不过已经不像先前那么难受了,可能大梦一场,脑袋有些坏了吧。
“阿树,陆肖回来了吗?”杨树和葛靖,对视了一眼,告诉我,陆肖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但是直觉告诉我,不是这样,在医院给我打电话的前三天,我都没有再接到陆肖的电话,只是偶尔有短信,电话也是通了没人接。我想,上苍一向是没有眼睛的,他总是对好人施以残忍,让坏人岁月安好。
陆肖可能是病情恶化了,又或者,连陆肖也离开这个世界了,从此我们连最熟悉的陌生人也做不成,只能天人永隔。我不能再给他写诗,我们也不会在每一个和风的日子,泛舟河上,踏青,用相机记录我们在一起的繁华的岁月。我们也不会在每一个繁星满苍穹的晚上,踏着红砖瓦小路,走在情侣路上,他说着过去的故事,读书的日子,成长的日子,也有像个淘气的小男孩那样捣蛋的日子。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再有,我一下子,觉得天地间对于我来说,空无一切。
接到乔琳电话的时候,我还在c城,妈妈的丧事办完之后,我就一病不起,高烧不退,而且固执的不愿意去医院。杨树接起电话,乔琳说,陆肖要手术了,希望能在手术前见许茜一面,杨树看着还躺在床上,忽而清醒,忽而迷糊的我,“乔琳,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放过茜茜,她现在基本上也不比陆肖的情况好多少,说不定,两个人就一起下去了呢。你是不是不把茜茜弄死,你就不罢休,你目标够明确,而且还勇往直前。”乔琳沉默了一会儿,说:“陆肖,之前一直在治疗,突然有天留了张字条就走了,除了许茜,没人可以让陆肖失去理智。如果可以,我宁愿他们今生都不会再见。我不能让陆肖快乐,但是可以让他安稳。”杨树冷冷的回答一句:“你还真会安慰自己,要不是你做出这么损阴德的事,陆肖会这么容易离开茜茜吗?你好好照顾陆肖把,希望他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不要失望才好。”杨树说着就要挂掉电话,只听那边传来乔琳不明情绪的声音:“陆肖得的是骨癌,离开他是许茜自己的决定。”“你果真是冷血动物。”
最终,我还是错过了陆肖的手术,醒来的时候,正逢三十,一个家家团聚,户户欢喜的日子,而我就这么支离破碎,我让杨树他们先回去吧,毕竟我不想让天下人都陪着我伤心,他们还是我唯一的朋友。杨树坚持要留下了,我知道她的一片好意,还是坚持要林旭洲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