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茗自己另倒了一杯,也端着杯子嗅那极品碧螺春的香气。
“严先生到底是懂茶的人。”芙茗必须要说点什么,不然,周遭朦胧暧昧的气氛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不过是个粗人罢了,哪像你,喝个茶还这么多讲究。”严正义特有的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冲击着芙茗的耳膜,“不过,似乎确实好喝些。”
他已经品了一口。
芙茗扯了一下嘴角:“严先生是大忙人,哪有时间弄这些东西?不像我,时间多得花不完,不知道该怎么消磨。”
“我以前喝茶才叫真正的牛饮,只是来茶楼次数多了,跟此间主人学了点皮毛。”
“严先生过谦了。”
芙茗也慢慢啜了一口茶,脸色立刻有些变:“这茶?”
“这茶怎么了?”严正义不解,“应该没问题才是,跟我每次喝得都差不多。”
芙茗摇了摇头。她又重新倒了一杯,慢慢的喝着。
“大概……是水不同?似乎特别的甘洌。”
“喝不出来。不过你喜欢的话,以后常来就是了。”严正义老实的承认。
他来这里,更多的是能得到心灵的宁静,尤其是大战过后,那满身心的血腥气,总是能借着茶水的洗涤,而化为无形。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在前几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丧命在这双手下。但他的世界,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他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两个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芙茗有些恍惚。望着眼前氤氲冒着热气的茶杯,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跟严正义这种人坐在这里,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两个人就这样坐着,静静的品一杯清茶,似乎也是很美好的事。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奇特体验。
平时,她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即使是在茶座里,也不过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天。喝茶是次要的,聊天,才是重要的。
但现在,杯中茶才是主角,而他们的话题,也是围着茶打转,凭空让她产生了几分温和从容,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三遍茶过后。
“严先生……”
“芙茗。”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严正义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芙茗先说。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很奇妙的体验,我很喜欢。谢谢。”芙茗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不能说的,她很郑重的道谢。
然后,便专注的看着严正义,等着他的话。
“芙茗,你就在淡水安定下来吧,不要再乱跑了。你放心,我不会……经常打扰你的。”严正义本来想说不会打扰她的,但事到临头,还是加了个“经常”。
他的话迅速将芙茗拉到现实中来。
原来,她还有着很多的麻烦;原来,她还有着很多的事情要做。
“呃……再说吧。”芙茗含含糊糊道。
她不觉得在他的眼皮底下她能过得平静而自如。
“你以为你在淡水还逃得掉吗?所以,乖乖的。”严正义用他低沉的嗓音轻轻说出令芙茗绝望的话。
芙茗也没太当回事。
她本来也没准备再跑,如果严正义真的能如他所说的那样,不经常来打扰她,她也满足了。
下午的时候,芙茗抽空去见了文秀给她推荐的人,却是个只有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大名何延绍。她着实有些意外,还以为文秀的师傅怎么着也得是个上了年纪的女的呢!
大概文秀提前已经打过招呼,因此何延绍对于芙茗的到来也没什么意外的,两个人就在他的家里讨论了半天。
芙茗把她的想法大概说了下。
她并不准备一开始就铺得很大,而是从头开始,最初的计划只是一个私人的工作室。至于业务,她是瞄准了台北的上流社交圈的。
有着以前的关系,芙茗对于未来还是很看好的。
何延绍有些意外,这样搞的话,似乎很难有生意上门吧,有钱人不是都盯着国际上知名的那几家奢侈品牌子吗?
再说,即使有零星的订单,他们也很难有效率。
他把疑问提了出来。
芙茗就笑道:“订单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来负责就好,我们也并不追求效率有多高,一个月能有个两三件就好了。这一点你没问题吧?”
何延绍点了点头。一个月只出两三件成衣的话,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但……这真得能行?芙茗可是给他开了很高的薪水的。
“我们到时候主推的概念是纯手工,根据客人的自身条件进行设计,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何延绍还是有些茫然,不过却没有再问下去。
芙茗心里就有些打鼓,这人看起来完全不如文秀有灵气啊!
恰巧,芙茗的电话此时响起来了,她摸出手机一看,正是文秀。她连忙接了起来。
“怎么样,我给你推荐的人还不错吧?”
芙茗就看了何延绍一眼,点了点头:“嗯,长得挺帅气的。”
何延绍眉毛挑了挑,但也没打扰芙茗讲电话。
文秀简直要吐血:“你这是表扬别人的话吗?我问的是他的技术,你还满意吧?”
“我们现在正在谈,还没谈完。”芙茗如实道。
“哦,那不打扰你了。”卢文秀说着就要收线,“放心吧,他比我可厉害多啦!再说,你店里放个大帅哥,来照顾你生意的人肯定多!”
芙茗无语,但也没有拒绝文秀的好意:“那可多谢你吉言了。”
挂了电话,芙茗这才对何延绍道:“你徒弟打过来的。”
“我听出来了。不过听袁小姐话里的意思,似乎对我有点偏见?”
“没有没有。”芙茗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拿出几张事先准备好的图纸,递给何延绍,“你先看看,可以看懂吧?”
何延绍接过来看了一眼,有些不满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智商!要不要我先按图纸做一件出来给你看看?”
“不用。我只是提前告诉你我的风格,免得你临时不适应。”芙茗笑着说,“那我们就这么决定了。等我找好地方,就正式开工。”
何延绍点头。在芙茗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道:“你能不能把图借给我,我研究一下?”
这个芙茗是求之不得,痛快的把图纸留下了。
严正义倒果然是说到做到,虽然还是会偶尔在饭时来电话骚扰她一下,但并没有达到“经常”的程度。
芙茗完全放下心来,她抓紧时间找店面。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要有个临街的门面支撑一下。不然,有人来的话,找都不好找。
跑了几天,她才看中了一家两层的店面。原来是做服装生意的,她准备把二楼收拾出来给何延绍做办公室,她则霸占一楼,应付上门的客人。
谈好了租金事宜,芙茗便找人简单装修了一下,又选定了日子,就准备开业。
这一切说起来简单,但操作起来琐碎无比,前前后后也浪费了她半个多月的时间。这还是很多事情幸亏有严正义帮忙,才得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搞定。
但就在她兴致勃勃准备开业的前一天,孟啸楠终于找了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芙茗根本就没有联系她之前在孟家认识的那些人的,就怕走漏了消息,被孟啸楠知道。
她是准备等开业以后再慢慢用电话一个个单线联系的。
但孟啸楠还是找来了。
当芙茗从门镜里看到外面正在摁门铃的人时,她百感交集。
这些日子一来,她忙前忙后,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以前的事。孟家的生活,似乎离她已经很远了。
但看到孟啸楠的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是她暗恋了四年的人!但毕竟还是没能最终走进他的心里。
芙茗没有开门。
她只是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捂住脸,任泪水无声的流。
孟啸楠则锲而不舍的摁着门铃。后来,他干脆把手放在上面,不再松开。
就比比看,谁比谁更有耐心吧!
“芙茗,开门,是我。孟啸楠。我知道你在里面!”
孟啸楠的声音顺着门缝清晰的传到芙茗的耳朵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听出了几分苍凉悲伤的意味。
可是,她跟他终究再没有任何关系,又有什么必要开门让他进来?
孟啸楠很懊恼。
他从来不知道潜移默化的力量有如此之大。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之后,竟然是那么的难以放下。
原本芙茗还在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她有多重要,似乎有她,没她,日子都是那样。
但芙茗离开几天,他就觉得各种不习惯。
早上的时候,床边没有了她准备的衣着;中午的时候,餐桌上没有了她烹制的菜肴;晚上的时候,他只能孤独的抱着被子,失眠。
他骗不了自己,他想她,他疯狂的想她。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怒,想念她的一举一动。
沈念薇后来不是没有去公司门口堵过他,只是面对着她比芙茗更加傲人的身材,他发现,他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满脑子都是芙茗的身影。
孟啸楠犹如困兽般挣扎了两天,终于决定不再折磨自己。
即使承认离不开她,又有什么好丢人的?甚至,即使当面承认有点喜欢她,那又如何?那是他的太太,注定将相伴他一生的人。
至于那张离婚协议书?他不签字,那就永远无效!
孟啸楠先去找的卢文秀,他的直觉,芙茗离开孟家以后,应该不太会先和家里说,要说最清楚她的情况的,大概非文秀莫属。
她的那些朋友里,苗涵现在怀孕,她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谢晚晴正在备嫁,况且能力有限,应该帮不了她什么;剩下的就是她的那些同学,而跟她联系最多的,就是卢文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