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发生枪击案的是华盛顿,我现在在洛杉矶呢。”孟啸楠的声音顺着无线电波传过来。
芙茗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雷电暴雨,现在毕竟不是早些年了,技术进步很快,以前遇到这种天气,电话早就没有信号了吧?今天连电都没有停呢!
两人并没有说太久,不过寥寥几句,却也让芙茗异常的安心。
挂了电话,她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孟夫人却没那么快睡着。
别看她在芙茗面前说的霸气果决的,但实际上,她还没有向孟畅丰开口。
这一点,芙茗从开始就猜错了,事情的进展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快。
孟啸楠离开台湾到美国的公司去,不过是第一步罢了,为的就是给孟畅丰一个操作的空间而已。
孟夫人还在等孟畅丰先提出来。
平心而论,两人夫妻这二三十年,孟畅丰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了。对她,对孩子都很不错,也尽到了作为丈夫、父亲的责任。
因此,孟夫人并不想撕破脸。
能协商解决最好!为了点财产弄得一家人吹胡子瞪眼的太难看。
她知道现在外界有不少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因此她更加下决心要处理的漂漂亮亮的!
“睡了吗?”孟畅丰显然也没有睡着,而且开场白与孟啸楠出奇的一致。
欣然在总公司的极品事迹早就有他身边的亲信告诉过他了,私下里他当然也找欣然谈过。
对于这个女儿,他是有着相当的愧疚心理的。
当年的那场青涩恋情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再到后来,两人重新在美国相遇,他头脑发热的忍不住要了她。所有的事情宛如历历在目。
欣然出生的时候,她大概是很高兴的吧,要不也不会给女儿起“孟欣然”这个名字了。
可惜那时,他长子出世,公司又遇到了发展的瓶颈,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几年过去,他与妻子已在常年的并肩奋战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次子也已出世,等他再想到打听她的消息时,才听说她已香消玉殒。
于是,这段感情愈发清晰的留在了他的脑海中。逝去的总是最美好的,因此,每年的七夕,他总是会一个人回到两人最初相遇的那家酒吧,静静的坐一晚上,想想关于她的一切。
开始他总是以有事的理由在那一晚不归或者晚归,后来年年如此,妻子也有所猜疑,但是妻子也是很聪明的女人,她并没有问过他。
还是他后来于心不忍,主动告诉妻子的。
有时候,他甚至庆幸她的早逝,也或者说,是感激。
这么说可能会显得很无情,但不可否认,这个念头时不时就在他的心中窜出来。
他终究还是自私的。
他爱着娇妻幼子,不会、也不想因为任何事情而破坏现在的家庭;但他又对另一个女子存着好感与愧疚。
当年真让他找到她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概……也会像绝大多数事业有成的男人一样,在外面另筑一个小公馆吧。
但神奇的是,她“及时”的去了,让他不用受良心上的谴责对不起妻儿,也可以让他骗自己,他也没有对不起她,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于是,她的逝去,无形中成全了他好丈夫、好父亲的名声。
是该说他运气太好了,还是她运气太差了?
及至见到欣然,他所有藏在心底的愧疚才全部爆发出来。但欣然毕竟不同,一来她是晚辈,二来她又是女儿,以他现在的身份,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宠爱她。
到目前这个情形,妻子儿子应该也不太会在乎这一点了。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他们都很平静的接受了欣然。即使欣然的某些行为很不符合孟家一贯的准则,甚至在家里大肆的张扬,他们也都包容了。
当初欣然说想去自家公司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她为未来着想,想在公司任个职位。
这一点还是很容易办到的。家族公司么,要塞一个人不要太简单。
他也没当一回事,直接就把欣然交给了啸楠。
但啸楠却只给了她一个华而不实的所谓“总监”,这让孟畅丰很不满意,以他的看法,应该是从最基层做起才好,慢慢的熟悉公司的运转以后再一步步升迁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于是他果断的出手了,直接利用董事长的权利将欣然放到行政部去。
行政部是与公司各部门接触最多的地方,他希望欣然能好好规划一下未来。
但没想到她依然能搅得公司沸反盈天,鸡犬不宁。
他终于忍不住了,找到欣然,直接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欣然这才吞吞吐吐的暗示他想要公司的股份。
他虽然对不起欣然的母亲,虽然为没对欣然尽到父亲的责任而愧疚,虽然想拼命的弥补女儿前二十几年受的苦,但他却并不糊涂。
公司股权的转让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情,一个弄不好,被竞争对手趁虚而入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答应欣然考虑一下,还要跟她的两个哥哥啸楠、啸枫商量,没有把话说死。
即使面对女儿可怜楚楚的面孔,他也没有心软。
过后,他甚至去找了当初帮他验DNA的那家医院,再三确认欣然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所幸啸楠、啸枫都是有志气的,对于他想给欣然一点股份的提议,两人不约而同的说了同样两个字:
“随便。”
就为了啸楠、啸枫的这份豁达,他决定把给欣然的股份再缩水一半。他已对不起欣然和她的母亲,他不想再对不起现在的妻子儿子。
但,面对妻子,他还真有点开不了口。
要知道,孟氏能发展到今天,跟他妻子的付出是绝对分不开的。
他同样不会忘记,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妻子义无反顾的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同面对。鼓励他,支持他,甚至刚刚出月子就周旋在各种社交场合,帮他一起度过难关。
“还没。”孟夫人睁开眼睛,“怎么,睡不着吗?”
“嗯。”孟畅丰把个枕巾盖在头上,声音也有些嗡嗡的,“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说吧,我在听。”
孟夫人的嗓音在这个雷电轰鸣的台风之夜显得异常温柔。
她心里已经猜到,丈夫这是终于要和她说欣然的事了。
“我也有和你说过,我跟欣然母亲以前的事……总之,我是很愧疚的,只是那时候没想到会有个孩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欣然根本就不是管理公司的料,因此,我想……送她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换她以后永远不插手公司之事。”
万事开头难,孟畅丰咬牙开了口,后面也说得流利起来。
黑暗中的孟夫人微微笑了,她和啸楠、啸枫的表现也算没有白费,她虽然想不通最初丈夫是准备给欣然多少股份,但肯定不止现在这百分之一。
“随便你啦!谁让你是孟氏的董事长呢!”孟夫人轻笑着装作无奈的样子开丈夫的玩笑,温和、甜美的话语,直让孟畅丰从头舒服到脚。
他猛地坐了起来:“老婆,你……你不怪我?”
孟夫人细心地为他理了理睡衣,把滑落的被子也重新拉上来。
“你急什么?慢慢说不好吗?台风一起,夜里有些凉呢!倒真有些秋天的样子了。注意别着凉才是。”
孟畅丰哪有闲心听这个?他握住妻子的手:“你当真不怪我?”
孟夫人娇嗔地瞥了丈夫一眼,眉宇间不减年轻时的风情,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还让她多出几分雍容。
孟畅丰一时怦然心动,忍不住轻轻搂住了妻子的肩头,触手丰泽滑腻,他低头咬了一口。
“怪你做什么?”孟夫人推开丈夫,幽幽的声音在这个狂风暴雨之夜显得格外静谧而安详,“对受过苦的孩子多关照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我实际上很感激你……”
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大概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其中就夹杂了几分哽咽。
“老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这样。”孟畅丰手忙脚乱。
孟夫人忍不住被丈夫弄的破涕为笑,她“啪”一下打在他的手背上:“我不是说这个,别胡乱认错。”
“先低头总是没错的,我这也是以进为退。”孟畅丰吃吃的笑。
孟夫人这才把先前没说完的话接上:“我实际上很感激你没有硬要把欣然认到你的名下,我虽然愿意把欣然当女儿看,但是……但是……我心里……”
孟夫人说着,泪珠又已在眼眶中打转。
孟畅丰苦笑。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有闪电划过时,才能瞬间目睹他的无奈,一闪而过之后,又是无尽的漆黑。
他当然想把欣然通过法律手段正式认到名下。那样,欣然的未来也多了一重保障不是?但他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期间又断断续续发生了这许多事,他的心思,一时也淡了下来,就想等着找个适当的机会再说。
现在,妻子连这条路也要给他堵上吗?
但,此情此景,形势迫人。
不得不说,这个机会他没找到,妻子却先找到了。
她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虽然经过了岁月的磨砺,但妻子依然不能小看啊!她并没有被常年安逸的贵妇生活消磨去应有的智慧,反而老而弥坚,历久弥新。
罢了,又有哪个女人真愿意把丈夫与情敌的女儿认到自己名下呢?
欣然……唉!欣然有了孟氏百分之一的股份,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未来的生活是没问题的。自己再多照看她一些,但愿她能迅速成熟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