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曜驱车带着苏晟来到了多年前的那天桥上，尽管B市这七八年来变化很大，不过庆幸，那天桥仍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在那里。
苏晟扶着栏杆站着，感受到从远方吹来的暖风拂过自己的脸颊，低头一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没有了偶尔可以看见的低矮平房，没有了窄窄的小巷和杂乱的小摊铺，没有了原来的味道。
这个城市好像死了。
“很久没回B市，没想到改变这么大，刚和计程车司机说去医院，他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好像家乡话也变了？”
苏曜看着苏晟如刀刻般的侧面，转过头，随着他的视线也望向远方，轻嗤道：“改变很大的又岂止这些。”
苏晟身子一僵，呼呼的风声响在耳畔，他叹气，“想和我说什么？说吧。”
“你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苏曜正色道，手紧紧捏着栏杆。
“为了阿苑，这个答案满意么？”
“为什么？你已经结婚了不是么？”苏曜马上就问。
苏曜神态变得有些不自然，别过脸用两个人刚好可以听得见的音量说道：“我没和柳涵梦结婚，我们分手了。”
苏曜的表情变了，他马上侧过身子，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面前的男人。“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总之这次我回来了就不会再走，我的事业也转移到了国内，近期会有动作，你会看到我的决心的。”苏晟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他弟弟的质问，答得很自然。
苏曜低头，不再看苏晟的脸，“你知道么？这些年来阿苑过得很糟糕。”他的声音中仿佛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苏曜转过身，用举起了拳头，苏晟看到正处於盛怒中的苏曜，闭上了眼睛，指着自己已经鼻青脸肿的伤口：“你一次打个痛快好了，我不会还手。”
苏曜看着苏晟那副欠揍的模样，心中的怒气更甚，额上青筋毕露，拳头捏得很紧，在苏晟面前不停颤抖着。
最终，他还是放手了。
苏晟等了许久，睁开眼睛，“你再不打就没机会了，以后我会还手。”
苏曜苦笑，“再也不打了，打你只会让阿苑心疼。既然……”他顿了顿，“既然你回来了，就一定要劝她配合医生的治疗，她的病……实在不能被她这样没有责任地对待。”
“我知道。”苏晟低声说道，他的喉咙里像是堵塞着什么东西，半晌才哽出一句话，“你和沈知黎说的话，我全部听到了。”
苏曜睁大眼睛，反应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有点欣慰，“你知道了，就好，她……她一定会听你的话。”
“其实……沈知黎早就和我解释过你们的关系，只是我一直不肯相信，后来，我不停地推迟婚礼，最终被柳涵梦点破我心里根本就没有她，我才知道我放不下阿苑，永远也放不下。”
苏曜冷笑，“希望你记住你说过的话。”然后他们就沉默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华灯初上，偌大的城市并没有停止喧嚣，躁动的音乐陪着人们那颗躁动的心，然后人们尖叫吵闹。
“很晚了，回医院吧，不知道阿苑的情况怎么样。”苏曜第一个开口打破了可怕的沉默，“真想再次回到以前我们放学后在天桥上吹风玩闹的日子。”苏晟突然说了句牛头不对马
嘴的话，“我这样念旧是不是一点都没有男人味，一点都不潇洒？”
苏曜嘲讽般地笑了笑，“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看怎么讨阿苑的欢心，我从不想念。”
“也许我经历了太多聚散，老了。”苏晟有些哭笑不得般，然后就转身朝下面停车场走去，苏曜跟在后头，看到他的背竟然有些驼，像个佝偻蹒跚的老人。
他一边走一边问：“当年父亲的葬礼，你为什么补回来参加？”
苏晟蓦地就停住了脚步，似乎他问了一个很不得了的问题，半晌，他涩涩地开口：“太久了，我已经忘了。”
苏曜发誓他现在又想给苏晟一拳了，他双手握紧，面露凶光，深呼着气，然后，手倏地就放松了。
为了阿苑。
他脑海中飘过这四个字，不再同苏晟生闷气。
两个人沉默着开车回到医院，阿苑已经被送到了重症病房，家属只能通过隔窗远远地探望，医生说24小时内醒来就会脱离生命危险，这24小时尤其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
苏晟站在隔窗外，目光透过窗户看向里面，她的脸上戴着氧气罩，周围都是一些医疗设备，这个样子的她，显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苏晟没有办法想象她被关在里面的感受，消毒水的味道一定很难闻吧？虽然戴着那什么氧气罩人还昏迷不醒着，可是一定还是闻得到吧？他不能靠在她身边，所有人都远离她，她是不是会很伤心。
赶快醒来，有惊喜给你。
他在心里对她说道，叹了一口气，如同刀刻般的脸庞出现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脆弱，回头看到沈知黎脸上同样的担忧，朝她一笑：“她会没事的，你在瞎紧张个什么东西？”
沈知黎埋下头，用手绞动着自己的衣角，“你应该早点回来的。”
苏晟神色疲惫地张着嘴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苏曜低声吩咐Kevin去买一些吃的回来，几个小时以来他们都没有进食，特别是沈知黎，那脸色好苍白。
他上前搂着她的胳膊：“光顾着安慰别人，你怎么不用你那个万能的精神胜利法安慰一下自己？阿苑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要调戏你了。”
沈知黎只是象征性地扬起了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
该……该死！他真的不是一个讲笑话的料，看不惯她脸上出现那种让他胸闷的表情，这才开口，却没能说一些会让她高兴起来的话。
沈知黎正想握住苏曜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一个尖锐的女声却在重症病房外的走廊上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