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粟顿时觉得脑后卷来一阵冷风,一股大力猛然袭来,毫无防备之下,后背重重磕到了墙上。
惊恐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竟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的痕迹。再一眼,看到了男子下颌低的红色小痣——
苏粟脑子里“轰”的一声,心想:完了!竟是……他!
是那个猥亵的佝偻男,那个持枪劫匪!
他来报复了!
一瞬间苏粟只想张嘴大喊,然而嘴巴却立刻被一双冰凉的手死死捂住。
之前,在离开警局的时候苏粟曾问过袁博,知道那两个毒贩在企图逃跑时,一个被当场击毙,另一个却开车逃脱了。
原本她还心存侥幸……看来今天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无法出声的苏粟明白,此刻的她只有拼命一搏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于是不再多想,猛然抬起腿狠狠向男子的胯间顶去。
然而这人的反应也是很快,身子一撤,苏粟的腿已被牢牢夹在他的两膝之间。
男子勾着邪魅的笑意对上苏粟惊愕的脸,越贴越近。
惊怒交加中,苏粟不顾一切的拼命挥拳打了过去,但拳头却在离他的脸颊只有一厘米的地方被紧紧攥住,一阵钻心的痛意袭来……
右腿被制,手又被钳住,苏粟不死心的张开嘴竭力咬向捂着自己的手。
似是早有所料,男子手腕一转,转而扼上她的脖子。
苏粟彻底没了辙,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瞪着眼恨恨的盯着他。
“还真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男子唇间的笑意渐渐加深,“早说过你逃不了的!摁?还有什么花招?继续!”
被挟制着紧贴在墙上无法动弹的苏粟满脸通红,脖子被扼住也无法开口,只是瞪着他,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对于苏粟的“深情凝视”,男子只是勾唇饶有兴趣的看着。
过了一会儿,慢慢眯起了眼,目光停留在她羽翼般不停颤动的长睫毛上,象是发现什么有趣的玩具般抬手轻触过去。
随着指尖的滑动,微凉的触感让苏粟猛的打了个哆嗦,一位这人马上会掐死自己,绝望的闭上了眼。
男子见状,脸上的笑意渐深,眉头一挑,嘴间低低吐出一句话,“如果乖的话……我就放开。”
低哑的声音似戏谑又似挑衅。
苏粟霍的睁开眼,对上面前这张年轻的脸,看着那一排整齐在阳光下闪着莹润光泽的牙齿而失神……
他,真的能放过自己?
男子凑上前深深看着她,眼中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抿唇低低威胁道,“别叫,听到了吗?否则……”说着面色一沉手上的力道跟着紧了紧。
苏粟只觉得喉间一卡,顿时喘不上气来,赶忙眨眼表示自己听懂了。
下一刻,脖子上的桎梏便被松开,苏粟咳了几声深吸一口气,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可惜,她的腿刚一动就被他飞快的用腿顶住,而他的另一只手也卡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死死钉在墙上。
慌乱中,苏粟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道,审视着他咖啡色袖子上颜色明显变深的地方,瞬间明白那是血迹!这个发现更加刺激了她。
“救——”苏粟大声喊起来。
然而刚刚吐出一个字,忽然看到男子的身子猛地倾过来,嘴巴压下贴近她的。
苏粟立刻惊慌的捂住嘴。
一阵风过,眼前无限趋近的黑色短发微微扬起,男子眼角的伤露了出来,那道凸起的丑陋暗褐色硬硬结痂,耀武扬威的刺入她的眼中。
郎烁看着面孔惨白大睁着双眼的苏粟再次勾唇低笑。
“倒还算识时务!”
苏粟皱着眉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能做的都试过了,剩下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带着绝望,她将目光转到巷口,希望可以见到人。
可惜,这里太过偏僻鲜少有人经过。只在不远处,有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独自追着一只小皮球在玩。此刻,他正张着小手跑到巷子中间,刚要去抓球,却没留神被鞋子一绊,整个儿趴在了地上。小男孩也不哭,小屁股高高撅起一耸一耸的,撑着小手慢慢的自己爬了起来。
苏粟的眼框渐渐湿润,如果她死了,老妈和宇宇怎么办?那个小小的人儿,以后是不是也得这样的一切只能靠自己独自挣扎?
正出神时,不知从哪儿突然拐出一辆汽车,在窄窄的小巷子里颠簸着,飞快的冲了过来。
苏粟瞬间张大了嘴,孩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觉的肩头一沉,一个人影飞快的从眼前闪过。
再一眨眼,就看到那劫持她的男子已经两步窜上前,一把捞过孩子揽在怀里,接着就地一滚……汽车擦着他的衣角险险驶过,“吱”的一声一个急刹车在前面不远停下。
“找死啊,怎么看孩子的!”惊魂未定的司机恨恨的探出头骂道。冷不防对上男子冷冷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凛打了个寒战,见两人没事,缩回身子嘴里嘟囔了两句赶紧开车溜了。
苏粟见孩子只是蹭了一身土,并没伤到,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之后,苏粟最先想到的就是逃跑。
然而她的目光一转,却发现男子的手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恰好放在孩子的脖颈处,而他的目光似乎定格在……她迈开的左脚?
这……苏粟犹豫了,他这是在拿孩子威胁自己?
但这个孩子明明是他刚刚救下的,难道还会再害了他?
就在苏粟掂量着到底要不要逃,能不能逃的时候,一个女子惊呼着从巷口的社区门诊跑出来。
“狗蛋!孩子啊,可吓死我了!”
呼嚎着接过儿子,检查了一番见安然无恙,连声对男子和苏粟道谢。见男子的衬衫刮破,胳膊似乎蹭到了渗出血来,急忙喊两人去诊所包扎。
“真是对不起!快请到我的诊所来检查一下。”
接着又说,“刚刚真是多亏了你们!谢谢谢谢!”
男子抬眼看了看苏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在眼角挠了挠。
苏粟皱了皱眉,这是在提醒自己他是个劫匪,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毒贩,提示她去拿药吗?
低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女子走了过去。
那小家伙显然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似乎觉得还挺好玩,一个劲的推开妈妈的胳膊要让男子抱。
苏粟心里急的不得了,很想开口提醒她们一声,但男子就在身边却又不敢,只得紧紧咬着唇,盼女子尽快进屋。
然而那劫匪似乎知道苏粟在想什么,哼了一声挑眉一笑,接过孩子逗他玩了起来。
“这孩子玩疯了,真是缠人!”女人摇摇头无奈的表示着歉意,“小孩子不能惯,别管他了,先来处理一下伤口吧。”
然而男子却一径与小孩子玩的乐和。
“真是不好意!”女子回头又对苏粟说了一句。
“没什么。”苏粟暗暗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女人走去她的诊所,拿了些云南白药之类的伤药。
出来时,正听到小孩欢快的笑声。
苏粟抬头看过去,在落满了紫色梧桐花的幽深狭长的小巷子里,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在绕着男子转圈嬉戏。一角阳光透过斑驳树影洒在他的身上,亮亮的光点不停的移动跳跃着,象揉碎一身的珍珠,灼人眼目。
一时间苏粟有些恍惚起来:他,真的是那个凶狠的劫匪?那个猥琐的佝偻男?
见她走来,男子低声跟小男孩说了句什么,小家伙便迈开小腿笑呵呵的跑回了诊所。
苏粟认命的将药交给他,不晓得自己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怎样对付自己。只是……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正烦躁着,却见他将胳膊伸了过来。
苏粟盯着衬衫上那一片凝固的暗红,微微愣了一下,只得拧紧了眉抿着唇一声不吭的帮他裹了伤。
刚打完最后一个结,苏粟正想开口求他放了自己,突然觉得眼前的光线一暗,男子的身体似乎靠了过来,立刻仓皇的抬起头。那一双因为恐惧而颤抖着的唇,恰好送到他的嘴边。微微上翘半开半合的样子,竟象极了索吻的姿态。
男子顿时一怔。
原本,她发间带着槐花香的甜美味道诱惑了他,让他鬼使神差般的伸出了手想给她拂下的,但在突然对上她的红唇时登时顿住。眼前,丰润的唇带着暖暖的温柔气息,散发出无比的魅惑,让他的心猛地一跳。
他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顺势压了下去……有力的双臂箍紧了她挣扎的双臂。
此刻的苏粟却是彻底懵了,半晌反映过来,拼命将人推开。
男子的身子很快向后一撤,松开,火热的气息划过她的耳际——
“郎烁!我的名字,记住了!”
苏粟大口喘着气,惊恐的看他一眼转身便跑。
她的身后,郎烁带着一丝餍足舔了舔唇角,而后抿紧,任那个仓皇的背影跑远。
摊开手,掌心中一枚小巧精致的心型白金耳钉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
郎烁默默看了片刻,慢慢抬起手扎进自己的左耳。
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在品味着瞬间袭来的痛感,又像是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当他戴好耳钉,再次扭头追逐着那个越来越远的纤细背影时,目光变得复杂而深邃。
“希望还能见到你,小米粒!”
他知道她叫苏粟,刚刚在超市门口时听到熟人是如此叫她的。
虽然他们不过见了两面,但就在第一次劫持时,与她相拥的一瞬,郎烁便知道:这个女人,将他的心……掳走了。
只因为她的身上,有着令他怀念并深爱着的味道,那是……专属于“她”的味道。
但是,他这样的人又哪里敢奢望爱情!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顾一切的找来了,只为能远远的看她一眼。
下意识的,他的手捏上左耳,那里火辣辣的燃烧着,一鼓一鼓的跃动着,应和着他的心——
痛……却快乐着。
或许,这个叫苏粟的女人,这颗小小米粒,将是他一辈子的劫……
我记住了你,你呢?你呢?你呢?
郎烁,我的名字,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
此刻,苏粟满脑子都是他低哑暧昧的声音。
她跑的很快,急于要甩脱那让她惊惧的如芒在背的感觉。
直到一口气跑到大街上,突然看到明晃晃的太阳下穿梭着的汽车和行人,这才停下脚。
一阵晕眩袭来,苏粟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正在这时,察觉到胳膊被人从旁架住,努力转过头,她看到了阳光下闪着光的警徽。
“警官,救命!劫匪——”
这句未经大脑的话就这样在一瞬间脱口而出,说到一半,苏粟猛然回头,却见那条狭长的巷子像一道黑黝黝的独木桥,寂寂的嵌在两座墙之间。
此刻空荡荡的,却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一旁的袁博看了看她所指的方向,又皱眉看了看惊魂未定的苏粟,暗暗摇头。这个女人真是麻烦,连走个路都能出些莫名其妙的状况,谁娶了这女人可真是倒了霉。
“那边什么也没有,大白天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苏粟听到袁博的声音也是一愣,“是你?”
袁博点点头,目光在她满是汗水惨白的脸上巡视片刻,安慰道,“惊吓后的心理恢复还需要时间,以后出门最好找个人陪一下。”
苏粟看着他友善的微笑忽然糊涂起来,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一个白日梦?
怔忪良久,她将手抄进口袋,指尖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一朵紫色的梧桐花。
再抬头时,苏粟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歉意的跟袁博道了声谢转身走进了人流中。
“我记住了你。”
苏粟默默重复着这句话。
原来,这世上竟还有人如此惦记着自己,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