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阴暗潮湿的天牢,独立的牢房里关着重犯,看到穿着龙袍的皇上亲临,都缩在角落里,不敢喧哗,生怕惹得皇上一时不快,便直接被拖出去斩首示众,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被剥夺。
小月关在最后一格牢房,弱水与皇上在狱官的带领下,走向牢房的尽头,刺鼻的霉味充斥鼻腔,让弱水呼吸都不畅起来。
“皇上,昨天送来的女犯就关在这里。”狱官停下脚步,朝皇上恭敬地说道。
弱水就着阴暗的光线,望向牢房内,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牢房的一角,抱着膝盖,脸埋在了膝盖中,她身上的衣服染着斑斑血迹,却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听到外头的说话声,小月并未抬起头望过来,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动作,不闻不问。
“小月!”弱水朝那身影唤了声。
那个蜷缩的身影听到弱水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直直望向了弱水。
小月的眼神中,没有惊惧求饶,而是满满的恨意,充满血丝的大眼睛预示她必定是一夜未眠,而那双大眼睛却透着真真实实的恨意,对弱水的恨意。
“小月,告诉我,你不是伤害玄王的刺客。”弱水看着小月,看到她形容枯槁,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忍不住轻声说道,潜意识里,她依然不相信这个她当作妹妹般的小月会伤人。
“是我,是我刺伤王爷的,也是我给玄王府制造了一连串的意外,你三年前所有求亲者发生的意外,都是我做的。”小月直言不讳。
“为什么?”弱水身形微晃,抓住铁栅栏,稳住身子。
小月唇角弯起一抹诡异的冷笑,并不回答弱水的问题,只是看向弱水的目光更是充满着恨意。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杀得了那几匹马,如何能……”想起那几匹马的惨状,弱水打了个冷战。
“水儿,她武功高强,我们一队密探加上暗卫一起才能制服她,杀几匹马对她而言,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皇上想起昨晚那些侍卫伤亡惨重,才堪堪制服了小月。
“哈哈,就算这个天牢,如果我想出去,也是挡不住我的。”小月猖狂地一笑,手一挥,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她掌心发出,一伸掌,便劈向了墙壁,那加厚的墙壁,在她的掌下,犹如豆腐般,极为脆弱,一整扇墙都倒塌了下来。
墙外,是青天白云……
“来人,挡住墙外出口,不能让她跑了。”皇上脸色一变,大声吩咐道。
小月缓缓地收回掌,却依然缩在墙角,而没有逃走的样子,对着错愕的弱水一阵怪笑,“这一生,有你,便没有他;有他,便没有你!你们永远只能阴阳相隔,错过了这最后一世,你们便永世不能在一起了,哈哈,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什么意思?他是谁?玄王?”弱水望着已经濒临疯狂的小月,听到她的话,却不明所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哈哈……你就守着永远也不会醒来的王爷过一世吧,若想让他醒来,除非……”小月顿住,又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诡笑。
“除非什么,小月,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我都可以不去计较,但请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玄王醒过来?”弱水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问道。
“除非你死,哈哈……”
“水儿,别相信这疯女人的话,我们定会让小怀醒过来的。”皇上拧起浓眉,对小月的话只当是疯言疯语。
“不相信?那就让王爷等死吧,哈哈……”小月说完,站起身,朝弱水扭曲着一张脸,笑得诡异。
倏地,小月飞快地朝弱水奔了过来……
“水儿小心。”皇上一惊,一把拉开扶住铁栅栏的弱水。
“砰……”
一声闷响,小月的头部重重地撞击在钢铁制成的栅栏上,顿时血流如注……
“这一世,你们注定会错过……”小月的身子缓缓往下滑,唇角,溢出血迹,额上的血流了满脸,看起来尤为恐怖。
“小月,小月……”弱水看到瘫倒在铁栅栏边的小月,连忙蹲下来唤道。
小月睁大着被血沾染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狠狠瞪着弱水,身子,却一动不动。
弱水颤抖着手,伸手探向小月的鼻下,小月已经断了气。
全身乏力地在小月身边瘫坐下来,小月一死,所有的疑团再也无法解开了,小月为何要破坏她的姻缘,刚才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将成为一个谜,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皇上,这女犯死了。”狱官亦伸手探向小月的鼻下,朝皇上禀报道。
“死有余辜。”皇上冷哼一声。“丢到乱葬岗去。”
“皇上,让我安葬她吧。”弱水伸手覆盖住小月瞪圆的眼睛,替她合上了眼睑,低声道。
“水儿,她害得小怀至今未醒,你又何必对她如此仁慈?”皇上微怒道。
“皇上,弱水相信小怀会醒过来的,而小月如此做,我想定会有原因。弱水安葬她,就当是,报她照顾一月之恩。恳请皇上成全。”弱水跪在皇上身前,恳求道。
“随你。”皇上看了眼弱水,摇摇头,转身而去,不想在这里再待一刻。
阴冷的牢房内,唯有那被小月打破的那堵墙外面,有一丝光线跟温暖透过来。
弱水满身疲惫地回到瓢府,已是过了午膳时问。
弱水把小月安葬在了郊外的一个小山坡上,那里安静祥和,也是个安息长眠之地,对于小月,她始终无法生出恨意。
弱水进了瓢府,往西苑走去,才到拱门口,便看到那凉亭里,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上面晃来晃去。
师傅?
弱水看到郎中打扮的月老师父,不禁一喜,加快脚步走向了凉亭。
师傅来了,是否表示玄王的苏醒有望?
“师傅。”弱水朝背对着她的月老唤道,一扫满身的疲乏。
“哎呀,丫头你才回来啊,你可知为师等了你多久了啊,真是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月老抱怨道。
他是扮成来给玄王治病的郎中才进到瓢府的,好不容易这么光明正大地进来找自个徒儿,竟然扑了个空,等了大半天才把徒儿给等回来,真让他满腹抱怨啊。
“师傅,你怎么那么久才出现,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弱水想起那么多解不开的谜,一脸愁容。
“为师自然知道,这些事,都是你们的劫啊,为师也无从帮起。”月老也难得地满脸愁容,叹了口气,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师傅,你说这些都是我们的劫,我们是指,我跟玄王?那这么说,玄王便是我梦境中不断出现的小槐?也就是前世跟我纠缠的人?那玄王昏迷不醒,我要怎么做,他才能醒过来?”弱水一股脑地道出所有的疑问。
“丫头,如若玄王并非是你梦境中的人,不是与你前世纠缠的人,你对玄王,是否便可以撒手不管了?”月老看向弱水,正色问道。
“不,这一生,我与玄王,不离不弃。”弱水的水眸中是满满的坚定。
“唉,缘,孽缘啊。”月老脸上闪过一丝悲伤。
“就算是孽缘,徒儿也不会放弃。”弱水说道。
“带我去看看玄王吧。”月老轻叹,要来的,终归挡不住,只怕,他要失去她这个一向疼爱的徒儿了。
弱水点头,连忙带着师父往卧房走去,因为她跟下人说过,所有大夫来给玄王诊治,都必须有她在身边看着。而之前她不在瓢府,师傅自然也就不能独自进去给玄王诊治。
到了卧房,月老看了看玄王,皱紧了眉头,脸色凝重。
“师傅,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醒过来?”弱水看到师傅的脸色,心顿时沉入谷底。
“他的元神被小月的飞镖打散,现在他体内并无元神支撑,如若七日内,不给他度元神到体内,他的生命便会渐渐流失,直至死亡。”
“元神?”弱水一愣,这元神不是不可能出现在凡人体内的吗?难道,玄王不是凡人?跟她一样前世是个仙来的?
“虽然你现在是凡体,但因为本身是仙,所以你身上便有元神。”月老说道。
“那我可以把我的元神给玄王。”弱水惊喜地说道,只要能救醒玄王,让她给什么都愿意。
“你可知道,如果你给了玄王元神,你便会跟玄王一样,也会死亡,甚至魂飞魄散,难道这样你也愿意把元神给玄王?”
“愿意。”弱水毫不犹豫地点头。
“真傻。”月老摇头,他虽知道他这执拗的徒儿会有这样的选择,但是,他却不想让徒儿的命终结在自己手中。
“师傅,求求你,如果玄王因为徒儿而一命归西,徒儿也必定不会独活于这个世上。”弱水回道。
“玄王醒来若知道你死了,你以为他就能独活?”这对孩子前世让人操心,这一世一样让人操心,唉。
“师傅,我死后,请除去玄王对我的记忆。”只要玄王不记得她,他便可以再找一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弱水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有一种爱,叫舍弃。
“你想想你的爹娘,他们只有你一个独女,你若走了,你怎么让这两位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月老劝道,“我给你七天时间考虑,第七天,如若你依然坚持给玄王元神,我便应了你。”
月老说完,便幽幽地叹口气,转个身,消失在房内。
想起疼爱自己十六年的爹娘,弱水有不舍,有心疼,亦有痛苦。玄王与爹娘之间,她要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