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双双尴尬地笑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啊,人家好歹也是事业有成,我还大人家两岁。你们想的是好,可也得人家愿意啊。你看看我……”她用两只手挤着自己的那张脸,把所有的肉挤压在了中间,露着丑脸,遗憾道:“请你找出一点儿与周彦合适的地方,您觉得我具备什么优点,可以与人家般配?”
小庆不服气,何双双好歹是她妹妹啊!
“你怎么了?你就是不打扮!周彦我还不知道啊!他老家农村的,他上的那个大学你知道啊,就北拓科技大嘛!那底子说起来还不如个高中生呢!双双,你别小看自己,你好歹也是个高学历的研究生,干部子弟。咱又不是看中了他的钱,而且你好歹也是个经济独立的女人啊!别看不起自己啊,要是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就真没戏了。”
何双双点点头,说:“对对,你说得没错。但我就是看得起我自己,我们也不合适啊!姐姐,如今吧,谁冲着思想品德找对象啊?大家都冲着爹娘去的,冲着钱包厚度找对象的!你说吧,我有什么?周彦根本对我半点儿意思都没有,我还去巴结他,那我就是有病了。我自己这关我肯定过不了。感情这事儿,没有比当事人更加清楚了。我们呢,也许能做哥们,要是做那种……”何双双的脑海里闪出亲嘴的镜头,接着打了个寒战,连连摇头。
“门不当户不对的,姐姐,你可别给我希望啊!你再鼓励我,那就是毁我。打住!不许再说周彦了,小米粥都不许说,嘘!”
小庆坐过去,亲昵地抚摸着何双双的头发,劝道:“所以啊,要善待自己,赶紧出去买几套流行的衣裳,把你这眉毛也给弄弄,这可是人家蜡笔小新的招牌。你就听姐姐的,即使不是周彦,这世界上也有的是优秀男人在等着你。你宅在家里,那就永远没机会,对吧?”
何双双满口答应,手里却不在意地继续工作。她一边弄一边说:“姐,我没打算结婚,以前倒是想着结婚,可是现在我觉得不结婚也没啥!”
“你说这话是废话,大姨、大姨夫知道了还不气死!你以为这婚是给你自己结的啊,它偏偏就是给别人结的,你快点儿收了你这点儿小心思。”小庆有些生气,觉得这孩子才三十岁就有不婚的姿态了,“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拿我跟你姐夫来说……”小庆开始诉说她那段早就被说烂了的恋爱史。
姐妹俩在那里正说着悄悄话,忙了一上午的周彦疲惫地来找亮亮安慰。他一上酒吧台阶就看到何双双跟小庆隔着玻璃在那里不知道嘀咕啥。何双双出现在这里令他很意外,但是,现在只要有何双双在的地方,周彦就立刻起了防备心,尤其是在经历了上午那场磨难后,他觉得她们在那边此刻说的必然是自己。
于是,他就如心里有鬼一般地站在门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重新找个据点。这地方以后不能再来了。
亮亮悄悄地坐在离老婆不远的座位上,美滋滋地做着偷听之事。看到周彦进来,他连忙做出了一个嘘的姿态,手舞足蹈地召唤他过来。
周彦内心深处挣扎了几下,还是悄悄地走过去,慢慢地坐了下来,万一真是说他自己呢?
所以说,男人跟女人是没区别的。
小庆正在跟妹妹夸奖自己的老公——亮亮。
“……那时候要什么没什么,我嫁给他的时候就说,亮子啊,你就看在我嫁给你不容易的分儿上,以后,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别跟我吵。不然,我跟我妈,跟我全家都没办法交代。你姐夫什么都没说,他就是那样的人,不爱说话,可是心里都想好了。我们结婚的第二个月他就去了北京,在那里,他下过工地,骑过三轮,在火车站拉货,这些事儿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小庆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亮亮在这边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周彦只好拽着一边的纸巾不停地递给亮亮,抽空他还得掐他一把,怕他哭出了声,露了形迹。
“那年,你姐夫在北京出了车祸,我赶到北京医院的时候,他正打着石膏睡在人家医院的走廊里。你不知道,他那时候都瘦得不成人形了,一天一夜,都没人喂他喝一口水。我当时就崩溃了,我说:‘亮子啊,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就是住在草屋里我都认了。’”
“姐……”何双双给小庆递上纸巾,自己也是眼泪汪汪地陪着哭。啥叫真感情啊,这才叫患难与共的真感情呢!姐这还是第一次说这样贫穷的事儿,以前小庆从来只在大家面前夸耀自己的各种幸福,这种心酸她从未暴露过。
小庆擤了一把鼻涕,“所以说啊,双双啊,你就听姐的。这男人只要有责任心,只要愿意为生活努力,只要他的心里有你,这就是好男人。那个周彦没什么,他不愿意,咱还不愿意他呢!你去找个不如你的男人,再慢慢培养感情就是了。谁生来就有钱啊,都是光着屁股来到这个世界的。”
周彦顿时一脸尴尬,亮亮止住了鼻涕,也尴尬地看着他。
“姐,人家也没怎么,这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人家周彦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很好,我们也说了,就做普通朋友。”何双双很客观地替周彦解释。
周彦不由得心里一暖,好歹这何双双还算懂事,是个知道进退的女人。
“他真的这样说了?”小庆觉得自己的脸上热辣辣的。这可是自己的妹妹,不是外人,周彦这小子才见一面就给蹬了?
“嗯。虽然没说,我看着周彦,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何双双解释着,脑袋里却想起今儿早上,周彦开着车来接她的样子。
“算了,双双,你放心,姐一定再给你找个,非给你找个比他还要好的不可。四条腿的男人不好找,两条腿的蛤蟆遍地是!还有你那个粗了吧唧的性格也要给我改改,知道不?”
何双双顿时呛住了,“姐,咳咳……你给我找个两条腿的蛤蟆去!哈哈!我哪里粗了吧唧了?你这是污蔑!”
“污蔑?我说何双双,就你那点事儿,我还不清楚!我问你,上次咱家给姥姥过寿,有个男孩子挺喜欢你的,故意把雪碧倒进你的橘子汁里,你怎么说的?”
何双双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特无辜地说:“我忘了。”
小庆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的额头说:“你说,我靠!那是女人说的吗?靠你个头啊!”
何双双一下子想了起来,于是很气愤地说:“他那么逗我,我不靠他,难道我还爱他不成!”
“呸!你这话就说错了。男人啊,喜欢一个女人,小学的时候,他的表达方式就是欺负;上中学了,就是喜欢他也会故作不屑。男人都是虚荣动物,你得给他机会,懂不?机会是要制造的!”
“姐,那你给我制造一个吧,我不会呀!”
小庆笑了一下,特温柔地拍拍何双双的手臂,嗲嗲地说道:“别闹!讨厌……”
何双双顿时笑喷了,姐妹俩在一起嘻嘻哈哈了一会儿。何双双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存盘,关了电脑,脱了鞋,抱起一边沙发上的彩色靠垫,端着早就凉了的咖啡,对小庆说:“姐,你说,如今社会,男人对于女人的存在意义究竟在哪里?”
小庆愣了一下,“哟,这个题目有点儿大。反正我觉得吧,要是没有你姐夫,我活着也没啥意义。”
“那是你,对于我来说,男人就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何双双一脸的高深莫测,“你看,我有保险四种,意外伤害、大病、失业、养老。那么,男人对于我的重要作用性就减少了一半。然后再从心理上来说,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假如说,我是说假如,我需要一个人来安慰我,我随便找个论坛发张帖子,就会有无数人来关心我。你就说我那些嫁了人的同学吧,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聊的不是孩子、婆婆、老公、钱,就是家务上的各种牢骚。一结婚,她们整个的生活就剩下了怨念,一个个的就像冤魂一样。结婚?我看结婚就是吃饱了撑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咱再说生理,我觉得吧,我那个冷感……”
“啥?”小庆没明白。
“那个啊!”何双双扬了扬下巴,一副姐姐你是明白人,跟我装什么纯的样儿!
小庆顿时明白了,“哈!你那是放屁,你懂什么啊!”
何双双确定道:“真的啊!姐,我从来没觉得我需要过。”
“那是你压根儿就没有过!”小庆很确定地盯着自己的妹妹看,这傻姑娘的思维怎么越来越不像人类了呢?
亮亮听她们越说越不靠谱,只好大声地咳嗽起来。周彦一脸尴尬,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小庆猛地站起来,脸都红了,抓起一个沙发垫就丢了过去,骂道:“不要脸的,你们……讨厌!”
亮亮蹦起来就往楼上跑,小庆拿起放在一边的餐牌就追了过去。怕她追得急摔倒,亮亮只好跑慢一些。
何双双也呆了,她傻兮兮地看着周彦。周彦也傻了,他极其后悔下班没事干,害怕在家里遇到何双双躲避到这里的行为,这下子他是真的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你怎么没在我家啊?”看他这话问的。
“废话,我没事待在你家干什么啊?”何双双正气着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彦只好低下姿态来解释。
“你太过分了!”何双双恼羞成怒,想骂点儿什么,又骂不出口,又羞又气的她看下左右,想找凶器来灭口。
周彦有些委屈,“你姐夫叫我过来的,真的!”他真没想偷听,你说好好的姑娘,竟然说自己冷感,她知道个屁呀。当然这个问题很复杂,周彦自己也没有过女人,他是个处男。呃,这个秘密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何双双左右看看没什么攻击性武器,只好拿出手机,对着周彦咔嚓咔嚓拍了两下。周彦一愣,下意识地挡住脸,“何双双,你干什么呢?”
何双双哼了一声,“周彦,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出去乱说,我就把你挂到网上,给你写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就叫《我怀孕了,老公却包二奶》。小心到时候全国人民追杀你啊!”何双双说完,抓起一个沙发垫子丢了过去,抱起笔记本电脑跑了。
周彦傻乎乎地抱着沙发垫子坐了下来,觉得自己的生活陷入了一团乱。他无限思念起以前安静的生活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为哥们义气付出自己了。太傻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可真是没想听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说自己性冷感,那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她懂个屁,还性冷感?
周彦正发着呆,路志青提着大包小包游魂一般地走进酒吧。他甚至都不用看路就直接走到了周彦的面前。将那堆礼物都丢到他的身上后,顺手抱起了一个沙发垫子,一脸痴笑地揪了起来,样子就像个傻逼!
“你有病!”周彦带着一丝别地儿受来的气,羞辱他。
“周彦,别闹,讨厌……呀!其实吧,我觉得我得相思病了。”路志青无比确定。
周彦听后浑身起鸡皮疙瘩,低头拆袋子,“每个月的烦恼期吗?我懂。装失恋,想得到我的同情,叫我原谅你,那是不可能的!”
路志青翻身坐起,特诚恳地看着他,“真的,这次不一样。”
“你每次都这么说。服务员,面条!”周彦不理他,扭头要饭吃,他也就是在这里能得到照顾,可以叫后厨的面点师傅给他很好地做一碗手擀面吃。
“没有!周彦,我跟你说,回你家吃去!”小庆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音调里依旧带着浓郁的怒气。
周彦不理她,继续吩咐服务员,“喂,把我存厨房里的那瓶上好老醋拿来!”
“周彦,你怎么不去死!”小庆的怒吼,三层楼板都盖不住!
路志青一脸猴急地看着周彦,带着一脸求求你问我吧,快点问我吧,不问我我就要憋死了的表情。周彦还是不理他。
“我没骗你啊,这次我是真的觉得爱情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它真的存在。”路志青反复地跟周彦强调后,伸手握拳,向天空虚抓,然后握拳在手,捧在心口,“有爱,它就在我的心中。”
“你也就是三分钟热度。”周彦看不惯他这破毛病,赚的那几个钱都被他泡妹子给花了,要不是他看得紧,这家伙能给一条街略有姿色的女士埋单。
“这次我想一辈子。”路志青从服务员的手里抢下周彦的面条。周彦没办法,只好再要一碗。
“我跟你说啊,你……”路志青想形容点儿什么,比如说那种在黑夜中摸索着走路,人生如此漫长并毫无意义,当我在悲惨的命运中挣扎,那盏属于生命的明灯赫然出现,照亮了我整个人生等略微有些档次的形容词儿。可惜的是,他的思维里没有那么多形容词给他预备着。于是,他只能再次用诚恳的表情来看着周彦。
“来,看下哥哥的眼睛,我发誓,这次是真的。”他指指自己的眼睛。
周彦放下碗,擦了下嘴巴,吸吸鼻子,扭头看着还在腻歪的那两口子,叹息了一下,“你先把你身上的银行卡交出来,再说其他的吧……”
“给你就给你。都不知道你在防备什么,我这能有什么啊,你见过有钱人没有?”路志青把钱包从裤兜里拿出来,丢到桌面上。
周彦撇嘴,心想,有钱人他可真见过。他看看路志青,看看钱包。这家伙向来把钱包的厚度当成面皮,在他看来,有钱才有尊严,现在竟然舍得给自己了?
周彦小心地问:“你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不是随便玩玩,也不是被人玩?”
“我哪次也不是随便玩玩的啊,你们怎么都这样想我?”路志青有些生气。他相思了一路,见到周彦之后才有些胃口。就这样他一边吃,一边跟周彦详细地说起了自己的北京之旅。
何双双飞快地跑回了家,一进家门,她就看到她妈摆了一沙发金光闪闪的首饰,在那里跟她老爸显摆。姜凯芳给毛毛买碎钻项链的时候,石林是羡慕得不得了,跟着跟着,她就捎带着也给双双买了一些首饰。这女人买物件没个谱,这不,一不小心,就买了一堆回来。
“双双回来啦,快过来看看。首饰还是早点儿买的好。你看现在物价越来越高,什么都涨价,尤其是这个金子啊,一会儿一个价格,而且都是涨价,从来就没见过跌价的时候。我说,老何,我们那时候哪里见过金子啊!你看这条链子不错吧,是周大福的!”
“嗯,不错,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一条啊?”何副主任瞥了一眼说。
“我哪舍得啊!我都老了,好东西还是给自己闺女留着。”石林说完,扭头对着正蹑手蹑脚回自己屋子的何双双喊:“何双双。”
“是!”何双双立正敬礼。
“你跟周彦可得好好孝顺我跟你爸,要不然毛都不给你。”石林美滋滋地举着一条金项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