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类身上潜伏着一种力量，那是未来人类思想的雏形状态。因此，现代人对未来的规定越多，心中的苦恼必然随之增加，这是苦恼由来的最佳诠释。形成力量也相互衡量执着——被千万个体将个别化的谎言欺骗了。个体有自己独特的思考能力，是个以达到最后目标的整个追求过程中最大的驱策力量。个体为了争取更多个体的幸福，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是在现阶段整体间的协和之后，再重建最大的协和力量。
痛苦中的智能——在痛苦中，不会有喜悦，同时还有智能的存在。它和前者一样，都是人类最佳的自行本能。要不然，痛苦早就消失了。没有人不认为它是有害的，因为那正是它的本质。
在痛苦中，我听到船长命令：“卷帆！”一个大胆航海家，必须知道在各种不同的水路上导航，否则他不但驶不远，大洋也会把他吞没。同样，我们也得学会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控制精力。痛苦发出预先警戒的号令，也就是应该减速的时候——因为某些危险或风暴即将来临，而我们要尽可能做好各项“防伪工作”，以避免遭受风险。
但是，有许多人在接近严重的痛苦之际，又造反了革命。当暴风雨迎头袭来时，他们的愉快不见了，神气不起来了。事实上，痛苦本身已经充分给予他们宝贵的时间，只是他们不能把握。有一些英雄好汉，他们本身是人类痛苦的制造者，这些少数人，他们是保存和推动人类的一股重要力量。因为，他们反对自以为是的安逸愉悦，并且毫不掩饰对这种快乐的厌恶。
生病者应该明白——即使自己长期处在痛苦的恐惧之中，也不要让自己失去领悟灵性的能力。让自己在病痛中，也能体验出一切事物的真理。——一般来说，当一个人从深谷的孤独和一切义务或习俗的束缚中，突然地解放出来时，将会顿悟更多真理。那些长期处在重病之中的患者，由于长期处于恐惧和人间冷暖之间，他们观察外界的事物时，往往可以见到一般健康的人所无法见到的情形。他的眼睛能独具慧眼地看透事物，所有能够隐瞒凡人的魔法，都将在他面前化为乌有。应该说一切事物的真相都将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的眼前。这不是危险中产生的幻觉，是一种极大痛苦当中产生的觉醒。这是使他从病魔中解放出来的手段，可能也是惟一的手段。基督教的开山始祖之所以能在被钉在十字架上时悟出真理，也许就是这种情形。在他的所有言辞中，有一句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话，那便是——“我的主啊！你为何弃我而去？”这是一个灵魂在受到极大的痛苦时，顿时了悟生命的真谛，排除整日对宗教的妄想。他在最苦闷中，顿时睁开了他的慧眼。
在痛苦中，一个灵魂为了承受这份痛苦，将会发出新的生命光辉。就是这股潜在新生命力的发挥，使人们远离在极端痛苦时燃起的自杀念头，让他得以继续活下去。他的心境将不同于健康的人。他鄙视世人所认同的价值观，从而发挥过去所未曾有过的最高的情感。这种心境是那些曾体验过地狱烈焰般痛苦的人所独有的。对他们来说，人世最大的痛苦，也能受之如饴。他们的灵魂将以这般能耐，抵抗肉体的苦楚——肉体的痛苦更能锻炼他们的灵魂……即使是暴君的严刑拷打，也无法阻挡他们追求真理的决心，也无法让他们作出不利的证词。他们甚至宽容地来抵抗暴君——那些未曾经历生离死别的灵魂，那些暴君所施予的苦痛，于是他们轻易地产生了厌世的思想。悲观所以会深入心中，是因人们无法承受在痛苦时的煎熬，而引起的一种心灵痉挛。
这时将会日益缓和内心的剧痛，使之痊愈并燃起生命的火花。而这个灵魂在经过洗礼之后，将视昔日的自己为“庸物”，这个经过病痛的肉体将与灵魂合而为一。之后，他将感谢自己曾在当时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而未曾屈服，之后再大的痛苦，他也都能忍受。对于那些从未接受过痛苦磨炼的人，除了追求个人的私欲之外，是无法想像一个人能为非个人的利益而承担义务的。他会说：“对不起，我无法这么做。”我们会说：“他的灵魂有病，而且在痉挛着。”只为了这个灵魂是否经历最大的痛苦，而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我们以比昔日更具生命欲望的慧眼，再次研究人类和大自然的关系。你将会更有灵性，即使见到一片树叶坠地，也可令你发出忧郁的微笑——从而再度体会出人性的光辉。这样，你也可得到那些曾罹患重症的人，所特有的领悟事物真理的能力，从恐惧的深渊中苏醒过来，逃离世俗平庸的看法，对凡事将不再迁怒——你将蜕变成另一个人，对世界更有爱心。这就像是“听一首动人的音乐无法不流泪”一样……
最大的痛苦乃是精神最后的解放者。由于这个痛苦，我们才得以了解事物最深的真理。
一个伟大的人往往遭受排挤、压抑，甚至被人骂为哗众取宠而处于孤独之中。
内心深受创伤的人，都具有猎户星座（希腊神话中的人物Orion）的微笑。
因为只有人类才有烦恼，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微笑”这种东西。因为人类是最不幸、最忧郁的动物，所以他们也是最快活的动物。
传说中的唐璜（Don Juan欧洲传说中的一个好色之徒），并非只想和他所认识的每一位异性交合。他追求的是磨炼自己追求异性的技术，充实自己的才能以获取对方的情感——这种永无休止的欲望，甚至能触及远在天际的星星——这种欲望使他在人间"已无可追求的东西——除了他早已熟知的绝大多数的痛苦。这种对异性熟知的痛苦迫使他不得不饮鸩止渴。
当你对自己任务中所赋予的机会感到怀疑时，当你要愉快地从事某项任务时，却发现只有卧病在床，才能圆满地完成任务，你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会感到恐惧！精神上的快慰，往往以肉体的创伤作为代价！当你获致别人所无法得到的成功时，你将发现，这些代价是你昔日付出所有健康换来的。
我的弟子们的型式（Type）——我希望那些和我有过任何关联的人，能有苦恼、寂寥、疾病、怀才不遇、受人屈辱的心境——我希望他们能深深地轻视自己，对自己施予不信任的呵责，有被征服者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肚量。我绝不会去同情这些人，因为当今能认定一个人存在的价值，也就是我希望他们能够拥有的美德，即是忍耐。
你们要尽可能——像昔日做牛做马似地，“尽可能”坦诚于工作，从而解除心里的苦恼。而我们呢？我们希望能有别于过去更多的苦恼！你们所期待的那种安乐境界，不是我们的期望，而是一种希望的结束！安乐的境界将迫使人们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而陷于想说出“穷极无聊”的批评！
巨大悲剧的锻炼——这种境界难道你们无法体会吗？这种锻炼将使人类生存的境界上升到另一境界，难道你们不明白吗？为了强化灵魂而身陷不幸境遇；为了目击伟大的失败而引发灵魂的战机；从种种悲惨的不幸当中，致力于培养转祸为福的勇气，而将自己懦弱的灵魂，训练得更具深度、神秘感、虚伪、活力、狡猾与伟大——所有以上的一切，只有在苦难的境遇下，才能训练出如此高贵的灵魂。
一个人拥有多少苦恼，取决于那个人在社会上地位的高低。
世上的痛苦是深刻的——而欢乐比那种痛苦来得深刻。痛苦说：“去吧！去吧！”而欢乐则要求永恒——希望能幽深地永远存在！
人模拟其他动物更软弱、不安与无法捉摸——人类是一种有趣的动物，这是为什么呢？
人模拟其他动物的总和都具有行动、反抗性，更勇于向革命挑战。这些具有个体实现个体的人类，必将与所有的动物、自然，以及天上的众神为敌。他们当中有些不满的人，无法满足于现状。他们不受人类生存法则拘束，永远追求理想。这些人，不是这种勇敢的、有病的动物当中，患有绝症的一种吗？
艺术家的气质，是一种例外的状态。他们深深地体会到精神病痛的根源，并与之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因为这样，艺术家看起来没有病，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了。
你们知道吗？精神乃是生命的自我挣扎，生命因自我的折磨才得以长青。
你们知道吗？精神的喜悦犹如用香油的泪水来净身，并被视为神圣祭坛上的牺牲品。
变得更为健康——这对于像华格纳那种性格而言，是往后退了一步。对于一个从未有不健康，足以应付这种“地狱的欢乐”的人而言，世界是一个毫无怨言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