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9·11”篇
“9·11”事件不仅对美国国内社会生活产生了不小的冲击,而且也把美国的新闻传媒置于了人们责难的目光下:长期以来大多数美国电视新闻媒介出于对国际新闻报道的漠视而不断收缩国际新闻的比率,由此加深了美国人对自己国度之外的陌生感,也蒙蔽了公众对国家安全的清醒认识。
美国一家专门监视电视新闻的研究机构的调查发现,在大多数美国人主要依赖的新闻来源,各大电视网的晚问新闻报道中,国际新闻所占的比例极低,并在近几年中呈现不断减少的趋势。1988年,ABC、CBS和NBC共有9,185分钟的国际新闻报道时问,而到1998年,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到只有5,412分钟。1997年哈佛大学的一个调查还发现:20世纪70年代美国电视网的国际新闻占新闻报道的45%,但到1995年仅占14%,下降了70%。
CNN国际频道(CNNI)总裁Chris Cramer也承认:“如果在美国仅收看日常新闻的话,你差不多会相信在美国以外的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发生。该是美国新闻界醒悟的时候了。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美国染指的地方,美国人需要好好了解它们。如果你不向人们提供国际报道,那么你就不要惊讶他们不关心外部世界所发生的一切。”
而“9·11”事件实实在在地激发了美国人对国家与世界的安全的担忧与恐惧,一时问人们迫切地需要了解美国之外的世界,新闻媒介于是不得不转而重视国际新闻的报道。“9·11”之后的几天里,美国各大电视网均中断了日常播出的节目,争抢新闻,连续直播现场情况。有的还相互共享节目,这在竞争激烈的美国传媒界难得一见。由于此次突发事件涉及面广、题材重大、与公众关系密切,因此报道形式中传统的国家大事取代了社会名流和生活方式的报道。反观近几十年中,美国电视新闻中时政类硬新闻的比重一直呈下降趋势,1977年、1987年和1997年的比例分别为70%、60%和50%以下,而据美国一家新闻研究组织“Pmject for Excellence inJournalism”的调查,“9·11”事件后美国电视网的晨间和夜间新闻开始向国内外大事等“硬新闻”扭转的趋势,而这是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首次出现的现象。研究团体把三大电视网抽出了“9·11”。前后两段时期的新闻做了内容比较分析,结果发现,“9·11”前后,80%的新闻报道涉及政府及国内外大事,较之先前高出2/3。另外,社会名流和生活文化的报道本来占所有新闻的1/4,现在只是偶尔零星出现。
此外,外受政府和舆论的双重约束,内受自身价值取向的驱动,“9·11”事件后的美国新闻界由此出现了一种相当主动的自我审查倾向,这在美国新闻史上十分罕见。
二、伊拉克战争篇
“早安,巴格达”,CBS的资深主持人丹·拉瑟因为说了这句话而被各媒体视为“明星”,因为他说话时,正值美国轰炸开始。
在美国轰炸伊拉克期间,一向处于激烈竞争状态的美国主要电视新闻台网表现出了空前的合作态度。为解决资源共享问题,CBS、ABC、NBC、CNN、FOX NEWS NETWORK(福克斯新闻网)等电视台网达成了一项“在战争爆发后最初两三天内共享从伊拉克传回的录像资料”的协议,这在一向处于激烈竞争状态的美国传媒界实属罕见。以前,只有在“9·11”事件时,美国各媒体才达成一个类似协议。
然而,让人疑惑的是,标榜新闻自由的美国电视新闻这回却有些“不约而同”。美国传媒被批评在报道中大量加入“爱国主义”的感情色彩,例如前线记者用“我们”代表美军,报道明显偏颇,牺牲了新闻的公正原则。24小时新闻频道MSNBC公司,不时地给予烈日下的美军、战斗直升机和随风飞扬的美国国旗大特写的镜头,然后黑底白字地刷出“我们心系他们”的语句。其姊妹台CNBC也有类似安排,亮出“愿我军平安归来”的标语。而保守的福克斯新闻网也常在新闻中以最明显的用词,支持军队和支持出兵。
从ABC新闻的“铁腕对待伊拉克”到福克斯新闻的“向恐怖主义宣战”,几乎所有电视新闻都在比赛播出对伊拉克战争必然性的分析。它们以密集的图像说服观众相信,战争爆发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最恰当的解决方式。不论是NBC近100万美元的成本投入,还是CNN每隔半小时的播报频率,各个美国电视新闻媒体似乎都在与五角大楼进行“亲密互动”。大多数美国人收看的电视新闻,都很少播出伊拉克人民或其伤者的画面,与欧洲等地以大幅报道伊拉克军民死伤截然不同。相反,美国传媒只是反复播放美兵受训、攻敌的片段,画面上再插上一个全副战斗装备的前线记者。而当有美军士兵被俘后,家属的访问片段泛滥屏幕,主持人更慷慨激昂地宣扬爱国情操。一向认为自己“公正、自由”的美国媒体在这场战争中却更多地扮演了“宣传机器”、“劝降部队”的角色。
当遇到战争之时美国媒体往往有些自律,伊拉克战争中主流媒体空前绝后地“与国家共进退”的表现,折射出“9·11”之后美国文化已进入了一个保守期。哈佛大学新闻系教授琼斯对此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传媒有此表现,是因为它们将自己界定为“报道美国参与的战争的美国新闻机构”。他说:“它们已衡量过,不惜付任何新闻代价,也要在这事上表态。”密苏里大学新闻系教授奥福霍尔泽认为,美国传媒特别是电视网“过火”了,传媒认为这样会得到认同,实情却是轻蔑了新闻的原则。她表示“这直指传媒公信力的问题,我们应该不偏不倚地报道……假如我们认为新闻该公正持平,即使在战争时期不也一样正确吗?”
一向把新闻自由、公正报道奉为新闻基本原则的美国媒体,一度对政府的任何限制都会作出反击,然而在此次战争中却一反常。态,既接受政府和军方的种种限制,也对行业内部严格的自律无怨无悔,不仅连连出现造假、传谣等专业污点,而且也忘记了公正评论、平衡报道的职业准则,或公开偏袒,或公然攻击,倾向性立场到了毫不隐晦、赤裸裸的地步。
美国媒体平时特别厌恶承认新闻带有很强的政治性色彩,但面对自己这种传谣报道却以“国家利益至上”、“美国官兵的生命至上”轻轻带过。这种“美国利益”的根本宗旨显然超越了媒体操守的范畴,成了媒体报道和评论的准绳。来自“白宫”的压力以及对美国打赢这场战争的关心推动了美国媒体的严格战时“自律”。事实上,战时强调国家利益至上,与政府和军方保持立场的一致与协调,这是美国媒体一贯的做法。早在1991年第一次海湾战争中,美国媒体就扮演了一回政府“宣传战”工具的角色,不予任何核实地大量传播军方的假消息。这次伊拉克战争也不例外,而且有过之而不及。
看来,美国的新闻媒体存在着一个禁区:当涉及有可能危及国家安全和利益的内容时,媒体永远是选择“讲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