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令人。”
“铁算,别走了。”张哥背对着我们的屋门,自始至终都没转过头来,只是道:“那个东西你明白拿出来时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的,而且就算你拿出他来,你有信心成功吗?还是留下吧!”
“对不起。”铁算低头说了一句,而后猛然抬起头似乎用一种怀念的目光看向了四周,特别是我,他的眼光在我身上停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道:“我个人生死倒是无惧,但是我不舍,我不忍看水月阁就如此毁了,哪怕只有一成把握,我也要一拼。似我这等人泄天机过多,就算不如此本来也无有好下场,大不了是魂飞魄散,我拼了……”铁算说着出了门绕过张哥头也未回的径直下了楼。
“何必呢?”张哥一叹道:“天命不可违,水月阁气息自打大阵开启的那刻便已泄出,你又为何要如此自欺欺人……”
后来在水月阁临毁的那刻我曾问过张哥,当初水月阁的规矩是许进不许出,他为什么不拦住铁算,这样至少还能留他一个转生的机会。
“镜花水月阁的规矩确实是许进不许出,这是历代阁主一直传下来的死规矩,可是这不许出说得是脱离而不是说不准人出阁,铁算还不是回来了。再说如果不回来,自有人会出手押他回来的,规矩自古就没人破过。”张哥当日的回复,至今都是依稀在耳“而且……”他的话没说全,再说那时的我确实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后来我确懂了,直到铁算临死的那刻,我才明白这样也许对他是一个最好的结局,至少拼过一次,他已无憾。
夜,来得如此的突兀,似乎只是扎了一下腰的功夫,当我抬起头时已经是月探半头。
我打开了手里的这个邀请函,“喜帖”函上两个金色大字映得如此的耀眼。六楼一梦阁,我心里暗自嘀咕一声,转身拿出了一个脂粉盒,这是铁算临走前托我带给正主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喜啊!
我叹了一口气,当我探头出门时,却发现老齐头一张老脸凑到我的房门上。我起先也不知道,刚打开门条件反射性的直接探头出去,一时间和他的这张老脸贴了个死紧。
“呼……”不记得用水洗了多少边脸,当我吐出这口漱口水时,我回头看着坐在桌几旁一脸无辜地的老齐头,不明地一股无名业火窜头而起。
“我说至于吗?”此刻地老齐头竟然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道:“好歹这也是我保持了十多年的初吻,我还没说什么了。”
“我擦!”随着老齐头这句另人弊屈的话出口,我只感到眼前金星一闪,两道黑线立时顺着额间垂下。这老不死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提这茬还好,他一提我又记起了方才那幕,我俩脸贴在一起的情景了,不由地破口大骂:“我去,你也有脸说初吻,你都五六十的人了还恬不知耻地竟然能说这是保持了十多年的……”
等等,突然我反应了过来,这老滑头刚才好象是说他保持了十几年的初吻吧!这么说……越想我越感觉唇上有种难以忍受的感觉在蔓延,脸色拉了下来。
看着我的脸色许是感觉我意识到了什么,老齐头神神哉哉地一笑道:“是我保持了十多年的初吻,想我自五十多进水月阁已经十多年了,这十几年时间都已经将女人的味道忘得差不多了,谁想今天……”老齐头说着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味或者想象着什么似地,末了道:“虽然是个男生,但是闭上眼睛黑不抹漆的一片,倒是让我重新回味了一回女人的味道。”说着他还特意咂巴咂巴了几下嘴。
“啊……老不死地,我杀了你。”
“行了,别闹腾了。”铁算横屈着一条腿,将我顶了起来,看着我道:“天已经黑了,快到时间了。”
“时间?什么时间啊?”我将这样将半个身子压在老齐头的身上,看着他一时不解,直到头顶不知几时被这老不死的顶了一个板栗时方才记起手里还有这么一张请帖。
“啊!”我闷哼一声,额头不觉得渗出了几滴汗水来。“没事吧!”老齐头上来扶住我,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道:“怎么脸色如此苍白,身体还好吧!能坚持吗?”
“还行!”我呵呵的一笑,扶着身边的床檐坐了下来,刚才出现的某一画面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刚才就在我弯腰去拿我压在床铺底下的请帖时突然感到心中一紧,脑海中便是一片空白,我感觉到我仿佛是被隔离开来一般,一瞬间我如同房间中的一个多余人般。
一张画卷就缓缓的展开在我的识海中,我看到一道清丽的身影一身素白背对着我就站在一个栏杆前,就单看这背影竟能使人生出一种落寞之感。等等……为什么我感觉这道身影竟然是如此的熟悉,还有这道栏杆为啥……这……这……这不是水月阁吗?那么她是……?
突然我骇得往后急退了数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她是……
半面妆……这是戏子。慢慢的这道清丽的背影对着我转了过来,半面妆,竟然是戏子。可是为什么看着她,我竟然能从她的身旁看到一种青色的虚影。
“戏子?你是……戏子?”我尝试着叫出了口,但是为什么……眼前的戏子只是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她脸上那一直虚掩的那半面妆竟然慢慢的化了开来。
“啊!”我张大了嘴巴,用手堵着用以来掩饰我的惊讶!在那半面浓彩下的半边脸就这样现了出来,这是怎样清丽的一张脸庞,我无法形容,但就是这全貌出现时她带给人的竟然是一种清寒的气质,仿佛与这天地格格不入一般,我似乎有点儿明白他的惨剧出自哪里了。
在那半面妆彻底消熔后,一只金黄色的小蝴蝶就这样静静的爬在戏子的左边脸上,细细看去这竟然是一道细微的刀口,而那只蝴蝶竟然是人为的造上去的。
“戏子?”我看着眼前这个用手抚着半边面颊的人,多次想开口喊她,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会生生咽下,这时我才悲哀的发现原来我只是这场画卷中的看客。
“好美的蝴蝶!”当我的目光再次转移到戏子这一直被妆所掩的半边脸时,除了惊叹于戏子面容的秀丽外!更多的却是对于那只横卧在戏子脸颊中央的那只微小蝴蝶的美丽,可是细看时却又会涌起一股深深的悲意。很难想象如此美丽的一只蝴蝶是由画笔沾着那不掉色的颜料,一点一点涂饰上去的,更难想象如此美的事物竟只是用来掩饰脸上那道丑陋的刀口。
“噗!”一口鲜血就这样毫无遮掩的朝着我喷来!顷刻间我只感到这片我所呆立的小世界被赤色所遮蔽,在那最后的一刻,戏子竟然露出了一种解脱般的微笑,然后她的身影就这样慢慢的退散在了这天地间。
“深情苦,一生苦,痴情只为无情苦。”
一幅横挂着的挽联出现在了半天中央,上面就书写着如此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
“天不清,地不明,三观五感遭横封;天无眼,地无灵,纵行千日憩无悔……”铁算站在一座供案前,手执着一柄木带,身边放着一座看起来十分妖异的大鼓,就这样不停的跳腾着。
“我不甘啊!”一生凄楚的嘶吼回荡在了这片天地间,突然那一直放在铁算手下的大鼓伴着他身前的供桌一起炸了开来,一道麻衣身影就这样如同断翅的小鸟一般,横飞而出。
“铁算……”我本能的想要朝着铁算跑去!但是就在一瞬间我愣住了,竟然抬不起腿,那就是还在这不知名的幻境中了,这究竟是哪里?为什么又会成铁算?
“铁算子。”一声痛心的呼声,一道身影带着哭腔跑了出来,这是?
“铁算,你……你怎么了?”我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我?我不敢相信这半蹲在铁算身旁的人竟然是我,另一个我吗?那么此刻的我又是什么了?透明的吗?我看得到这一切却只能是静静的看着,一动也不能动,对于他们此刻身边的我也只是个透明人吗?这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还有另一个我,铁算又怎么呢?
“小子……”熟悉的声音响起,虽然那嗓音中的猥琐调子如同生根一般怎么也洗不掉,但是当我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来却是一阵的狂喜。老齐头,他终于注意到我了,终于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了。
“小子。”老齐头站在那里象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皱着眉头看向了我立身的这块地方,大踏步跨来。“小子。”但是当他蹲下身的那刻我却是心头一凉,原来他注意到的不是我啊。
“莫到天无眼,善恶到头总逢天。”
“爷爷……”又是一阵白色的雾气,雾散后我却出现在了一座深山里。小木屋前,一个小孩辛苦的扎着马步,豆大的汗水如同不要命般,贴着这孩子的脸皮流下,但是对面被他称作爷爷的那个老头却如同聋子一般,手中那抽芽的柳枝飞快的雾动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这孩子的身上。
“爷爷,这是什么啊?”
“鼓。”
“好好玩啊!”
“人皮蒙的鼓,能不好玩吗?”
“人皮?我不要玩,不要……”
“孩子,不要怪爷爷狠心,我铁家一脉,得天地独爱,可窥天机,却也因此结下血海深仇。爷爷如今已是力衰,日厚只能看你了,这本是《天秘》中的邪术,可是若不如此,你一生都只能是个算命的啊!这大仇何日得报啊!”灯下老人的身影被拉的如此狭长,那抽芽的柳枝再次被老人摔到了这坛子黑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