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天水古树文物资源,有许多特点和优势,但亦有明显的缺憾,尽管有2000余年的古柏、银杏,1000多年的玉兰树、国槐,600年以上的毛白杨,但总体上看,树龄延续呈现出断层,表现有一定历史时期的空白,数量虽不少,分布地也很集中,但是载入书册或铭文题记的名木却很有限,如“南山古柏”者仅属凤毛麟角。这是天水古树自身历史变迁的结果。天水古树文物的生长演变是一种文化现象,它的变迁史,是天水生态和社会历史文化互动过程的缩影。树木作为自然界的主要成员,是人类生存最基本的自然资源,是社会财富的源泉,当然也是人类文明的基础。自从有了人类社会,树木便成为自然给予人类的赠品。人类对于树木的开发利用,加速了文明时代的到来,而人类无意识的过度开采,也造成了古树林木资源的匮乏。天水古树文物就是在原有古森林资源的基础上,天水的先民在不同历史时期文明创造的进程中,在开发与利用树木的历史演变中,遗留下来的自然资源和历史人文资源。
1.天水古树是天水古森林资源的宝贵遗存
原始社会,天水地区是原始天然林区。渭河、西汉水上游的干、支流上森林密布。在葫芦河支流清水河(古略阳水)南岸的大地湾遗址中,发现了犀牛、鹿、羚羊等亚热带动物和林缘动物的骨骸,说明“在历史形成的初期,大地湾一带既有茂密的森林,又有丰富的草地,河流湖沼交错,植被条件优越,气温与降水均高于现代”。而且,大地湾先民的原始木结构建筑房屋,用木数量大,巨木利用情况明显,是天水地区古代森林资源丰富’,林业开发久远的明证。在天水北缘六盘山区,近几十年来陆续发现了多处埋于地下的古木,经鉴定均为距今8000年左右被埋入地下的巨木,其树种有云杉落叶林属和圆柏等针叶原始林,还有类似现代银杏的高大、长寿且材质优良的连香树。据分析,这种云杉、落叶松和圆柏占优势的原始林植被环境一直延续到距今2000年上下。
天水传说为伏羲氏、女娲氏、轩辕氏的诞生地。随着天水史前考古工作的深入,“神话祖先”的真实性已愈来愈明朗化、清晰化。伏羲与大地湾,黄帝与师赵村都有着内在的文化联系。轩辕氏制造舟车,在仰韶文化、龙山文化遗址中都有直接的反映。大地湾是中国农业文明的发祥地之一。种植业的兴起,要求扩大耕地面积;原始部族人口的递增,也加大了对树木等生产、生活资料的用量。就是说,在距今8000年上下的时期,天水地区农业文明与林业文明就已出现了第一次交锋。
远古时代,天水地区森林茂密,水草肥美。据考证,在天水市东部一带的古墓中出土的“周人行天下”等字样的象牙刻辞骨牌,有人猜测是行令牌或是墓主人生前的文学作品,作为文学作品,流露出了爱护树木,保护树木的意识。字迹“足称历史先河”。
渭水以北尤为典型。《山海经·西次二经》载:“数历之山(今建社会农业的发展,却给森林带来了厄运。《韩非子》:“焚林而田。”《左传·定公元年》:“田于大陆焚焉。”西汉时,桑弘羊《盐铁论》又主张“伐木而种谷”。西汉时,人口迅速增长,大地主庄园经济兴起,封建政府组织大批的无地农民由关中西迁陇上,毁林开荒。《直隶秦州志》载,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冬,“关东贫民徙陇西北地、西河、上郡、会稽凡七十二万五千口”。
汉季三国至宋、金时期,天水地当战略要冲,战事频仍,天水森林、树木遭受破坏尤甚。《后汉书》载,隗嚣“使王元据陇伐森塞道”。三国诸葛亮北伐,两出祁山以“木牛”、“流马”运送粮草。试想蜀都重山险阻,造木牛、流马之木,亦应采于陇上无疑,而且,驻兵屯守、毁林屯田是古代战争的一大特点。《秦州直隶州新志》载,北梁秦二州刺史裴邃“复开创屯田千顷”。
至北宋,天水森林资源藏量丰富,皇室用木,大量采白天水。《宋史》称:“秦州有丝弁林木之饶”;又《宋史·温仲舒传》载,“渭河之南大落门,小落门砦多产良木”;又说“二砦后为内地,岁获巨木之利”。《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宋太祖建隆三年(公元962年)元月记事:“秦州夕阳镇(今天水麦积区新阳镇),古伏羌县之地也,西北接大薮,材植所出……及左丞高防知秦州,因建议设采造务,辟地数百里,建堡据要害,岁获大木万本,以给京师。”朝廷设置伐木专署,委派官吏为皇室采运材木,在天水地区既无前例,更无来者。又《秦州直隶州新志》载:“秦州设置三砦,以采取材木,供给京师”;“张平为右班殿直兼市木秦陇……以春秋二时联巨筏自渭达河历砥柱以集于京师,期岁之积,良材山积”,“宋大中祥符七年(公元1014年)知秦州张佶置大落门新砦,先是估于近渭置采木场”。当时除了官办采伐天水森林外,许多权贵缙绅还大肆从秦陇贩运木材,牟取暴利。《秦州直隶州新志》载“宋初权要多昌禁市巨木秦陇间,以营私宅”,“宋丞相吕端……时秦州杨平木场坊,木筏沿程免税而至京,吕之亲旧,竞托选买”,“宋开宝六年(公元973年)赵普贵亲吏,谐秦陇市屋材,联巨筏至京师”。从志书记载统计,宋时,私贩天水木材,以权谋私,偷税、贪污巨款的京都大吏竟达几十人。宋金对峙,吴磷、吴挺父子在天水与金兵相持达数十年之久。战争所需大量辎重,多取用木材。战争区域,林木焚毁可想而知。统治集团的穷奢极欲导致了天水古森林资源的耗竭,天水的远古林业文化自此走向了衰落。
宋元以后,随着全国政治中心的迁移,天水木材的供运量减少。《秦州直隶州新志》载宋仁宗时,一代直臣包拯同情身受苦役的劳动人民,为民请命,向仁宗大胆地提出了“土木之工不急者悉罢之,科率之出无名者并除之”的主张。“宋时秦陇材木率取课于民,仁宗时,包拯为三司副吏,奏罢之”,“秦陇斜谷务造船,材木率课取于民,又七册,出赋河竹索数十万,包拯为陕西转运使,皆奏罢之”,“宋仁宗天圣五年……罢奏陇木材课”。包拯奏免秦陇木材徭役,减轻了人民负担,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天水的古森林。今天水古树中千年以上的数十株,多为唐宋所植,正好与此相吻合。
另外,民间烧林种药,取材烧炭,毁林造田,修建庙宇,当地豪绅营造宅院都要破坏大片森林,砍伐大量的林木。据《中国森林》(周映昌、顾谦吉著,1941年出版)记载:“最可惜者,莫如焚林培参之举,因该地土壤气候,适于药材,农民以为副业,老林无主,徽、凤、两当各县农民以秋入山,择地焚林,次年四月栽培党参,林地肥沃,获量甚丰,而森林日趋毁减。”
天水是古丝绸之路的重镇,汉唐以来,商贸繁盛,又是京畿要地,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经济政策因素,使得这里成为“千秋聚散地”。城市文明的发达,流动人口和土著居民的增加,使得木材的需求量大增。天水地区属大陆性季风气候,为暖温带半湿润气候区,冬季漫长而寒冷,烧木炭取暖历史悠久,区内远古遗址中的炭窑,木炭层,历代墓葬中的木炭灰坑以及民间的铜火盆等文物遗存,都表明了这一史实。清乾隆《伏羌县志》载“山为求薪形渐瘦”,《两当县志》载“老树无有尽作薪”。足见烧炭取柴是破坏古森林资源的重要因素。
与之相类,天水作为宗教文化的圣地之一,佛刹古寺、道观庙廊林立。修建庙宇需要大量木材,《太平广记》载,建麦积山石窟时,“自平地积薪,至于岩巅,从上镌凿其龛室佛像,功毕,旋折薪而下,然而梯空架险而上”。至今民言还称,“砍完南山材,修起麦积崖”,“先有万丈材,后有麦积崖”。耗木之巨,可见一斑。南廓寺、玉泉观、伏羲庙、文庙、隍庙等古建筑,虽不及麦积石窟用木之多,但为数也肯定不少。清末,天水古森林资源枯竭殆尽。光绪年间姚协赞《重修羲庙记》“斩材岷麓,浮渭车来”,而“凡用木材以丈计者逾千”,天水城郊已无良木余材,所留下的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天水古树”,延续和印证着天水悠久的林业文明。今天水秦安县郭集乡青林沟村的83亩辽东栎林,有古辽东栎140株,据考察,均为清乾隆五十八年(公元1793年)生长的树木,距今已200余年。是天水市渭河以北干旱山区惟一保存的一片古老森林,也是渭河以北历史上有森林分布的证据,其科学价值、旅游经济价值、生态价值都很高。
2.天水古树是历史上人工植树造林的珍贵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