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将你送到禁卫军手中?”浮烟神色一冷,正色道。
他突然轻笑出声:“为师猜你不敢。”
“一则你若将为师交出,便相当于承认了你藏匿逃犯。二则,若是苏澈知道我曾在你房中……”
浮烟将碗放在床边,甩袖而起:“你要吃便吃,哪来这么多废话。”
似乎他是笃定自己不敢对他如何了,浮烟蹙眉。若不是因为他,苏澈……
“烟儿,为师吃不惯这饭菜。”再次听见他抱怨,浮烟怒目瞪去。却见他只用鼻子嗅了一下,便嫌弃地将碗推开。
浮烟不解地望着他,“那你要如何?”
“我要吃你亲手做的。”他迎上她的目光,毋庸置疑道。
“什么?”浮烟苦笑着望着这个妖孽般诡异的男子,“你以为我会做饭。”
“没有尝试过的东西,怎能轻易否定?”他嘴角扬起一个优雅的笑,眼中的紫色的光芒透人心魄。
青衣巷这两日突然多了很多陌生面孔……或是乞丐,或是路人,或是买卖的小贩,但是,忙碌人们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
苏府的后厨。
第九次拿起锅铲,浮烟不知此次会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那个人却也是执着,不管自己做得多难吃也照吃不误,反是给他厨娘们做的精美膳食他却不吃。
“夫人,还是奴婢做吧。”一个婢女上前道。
沉吟片刻,浮烟低叹一口气,将手中什物交与厨娘,“也罢,还是先看看你们是如何做的吧。”
“听闻夫人这几日迷上了膳食烹制。不知为夫可有口福?”
苏澈缓步走来,意态闲然,彷如游览名山大川的优雅闲志。
浮烟看到他的一瞬间,心中微微抽搐,转身便要离开。
他的眼神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是一抬手将浮烟拦住,“夫人学烹制膳食难道不是为了为夫?又是为的谁?”
他尖锐的话语仿佛叮人的刺,痛得浮烟一皱眉。她猝然抬头看他,略显消瘦的脸庞充满惶惑与愤懑。
指尖冰凉,他温柔地挽起她耳边的鬓发,仿佛刚刚说的话只是一句不足轻重的笑话。
“烟儿,你看,为夫命她们做了你最喜欢的碧湖蛋花鱼。”他将她僵硬的身子扳回去。
一厨娘正将手中的姜扔进汤里,看到案俎上血肉淋漓的鱼肉,浮烟不禁觉得一阵反胃,难受地侧过头去。
“烟儿,怎么了?”他俯下身,扶起她,长发低垂。
“无事,我想回去歇息了。”浮烟无意识地躲开他的触碰,淡淡道。
他望向她,视线却不经意落在她还未凸显的腹部,眼神渐渐冰冷。他难以让自己不去想,难以让自己不去在意,难以让自己不去怨恨!
晨风中,她的声音很轻,如风般清冷:“我要回去了。”
心中突然恸然。他全身一僵,轻轻的放开手,返身,头也不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爱情在他的仇恨中开始有了丝丝裂纹,本以为她失忆后一切便可全部重来。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吗?
两个人背对背的朝相反方向走去,十几步的距离,却如怎么也跨越不过的浩瀚烟海。
“春嫂。”
“嗯?”厨娘抬起头来,望着青石阶上的女子,“夫人有何吩咐?”
“姜应该在鱼煮到肉质微凝时再放,这样才能将鱼的腥味去除,让鱼肉更鲜美。”她淡淡一笑。
厨娘一怔,抬头看去,却见她已走远。
那聘婷婀娜的背影在清晨的微光中如穿过杨柳的风,纤弱而柔美。
屋脊上。
一人静静躲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视线却随着浮烟的远离而渐渐迷离。
是她,确实是她。可是为何她会重新出现在苏府,为何她竟会自称自己孟萦,又为何会成为苏澈的妻子?苏澈到底还有什么预谋?
一时冥思不得其解。
他抬头,越过她背影消失的方向,他将视线放到高远澄透的碧空。
苏家的最后一点血脉,终是被他找到了啊。苏公,你女儿没死……
翌日。
苏府的梅园突然热闹起来。
经过一月多来的修葺与完善,整个院子不仅保留了之前虬枝铁干的梅树,更是新添了不少点缀的花草。青色的草宛如一块绿色的大绒毯子,绵延不绝。一条沟渠,携一丝清流从院中流过,给院子多了一抹灵动的色彩。
“苏相果然有雅致,连住处也如此别具新意。”李炎峙轻轻抚过一颗老梅树的虬枝,侧头问道:“这颗‘晚香’可谓是是梅中之极品了。”
众人听闻纷纷附和。
苏澈恭敬地一笑,也不答话。那颗‘晚香’虽长得树姿奇特,但要论梅中极品却要数角落里那颗‘疏影横斜’。
命仆人将茶奉上,苏澈邀众人入屋相坐。
“咦!”的一声,李炎峙故作讶异地看着苏澈,“怎不见令夫人?”
“贱内身子欠佳。”苏澈脸色一僵,但仍谦恭地微笑。
“哦,那可不妙,听闻令夫人已有孕在身。可是需要好好调理……对了,在下今日可是邀了孟太医前来,正好可为苏夫人诊断一翻。”
孟桐?苏澈一惊,手中的茶盖不禁一抖,晃出些许茶水。
李炎峙桃花眼一眯,闪过一丝疑惑。
众人也皆望着一时失态的苏澈。
气氛一时突然有些尴尬。
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柳絮随着风从屋外飞进。
“不愧是昭临最雅致的庭院,在下来迟了。”如雨后清露般温雅的声音传来,一人拂过满身如雪的柳絮,踏进梅园。
“孟兄,你可是来得迟了。”李炎峙笑道。
苏澈起身,微一拱手道:“不知孟太医到来,未有远迎,失礼了。”
“不必客套,希望没有搅了各位雅兴。”孟桐随意坐下,侧头看着李炎峙,“不知靖王刚刚可是在议论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