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幻神色一暗,避重就轻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向他禀报。”
虞秋唐吩咐随从让出一匹马来,调头焰来时方向行去。
“姑娘,你的包袱落了。”行出不远,一随从追了上来,将一个包袱递给了她。
“我的?”
“啊?属下见那树上挂着的,难道不是姑娘的……”
她稍一迟疑,轻轻打开那块包袱,里面只一些干粮水袋,还有一个锦帕,细细触摸过去,心里忽然一颤,是……
梅形玉簪。圆润清透,触手生温。簪尾那一行娟秀小楷,依然清晰如故。
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眼眶一酸,视线便模糊了。这算什么?为什不干干净净的离开呢,留下这念想,是想证明什么?她忽然有些不懂了,也不想再去懂了。爱情犹如掌中沙越想抓紧,反而失去得更快。她以为她逃得开束缚,逃得开牵绊。她以为,于他而言,彼此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匆匆相见,就此擦肩。就像是两条相交线,一经相遇,然后彼此越行越远。
世界上最残忍的,不是两条平行线彼此遥不可及,而是相交过后,越行越远。得到又失去,这种残忍再一次让她痛到窒息。
“姑娘?”
撇过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慢慢地把簪子收进贴身的小囊,沙哑地说了句,“走吧”。策马而行,扬鞭带起的灰尘宛若重重隔障将他们越拉越远。风舞过发丝,穿过腮边的眼泪,落入尘埃。
如果不能忘记,就深深刻在心底,她这样对自己说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只是,她该去恨谁呢?
回到初时第一次入山庄的那片空地,水幻驻足,一时百感交集。
同样的夜晚,只是身边人,不再是他。
大门缓缓开启,早有人在前面通报,最先扑过来的是齐若雪,一脸关切:“水幻,你没事吧,对不起……”她的眼神没有交集,只透过若雪将目光涣散开去。
“三姐!”冷冰卿也随即闻讯赶来,几乎忍不住哭出来。更是提裙飞奔上前,将她一把抱住:“三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
回过神,水幻喃喃:“冰儿……”
时隔一年半,姐妹终于相见。还曾记得长亭相送,姐妹之情依依不舍;也还记得冰儿泪眼朦胧地许下种种诺言。思乡情切,这份深埋于心的情感终于爆发,两人抱在一起哭不能止。
“三姐,你放心。这次母后知道你的事,她心软了。她亲自来了,我们姐妹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水幻抽噎着:“师母……她来了?”
冰卿点点头:“嗯。接到山庄的飞鸽传书。母后心神不宁,本来是我求了她带人救你回去。前夜我们到了山庄,那时有一批黑衣人不敌撤去。山庄被困的危机消除,我就到处找你。可那个什么庄主说你不在,真是快要急死我了。正想怎么下山再寻你,母后就到了。”
思忖良久,水幻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冲到齐若雪面前,紧张道:“雪儿,你最近可有身体不适?那里不舒服吗?”
若雪落泪突然俯身跪了下来:“水儿,对不起。如果我早听隐觞公子的话,你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看你面容憔悴,还在担心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水幻思及如凌天要挟自己的话,若雪的身上说不定被下了毒,只是还没来得及发作。她又不便明说,害怕她担心。看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水幻拍拍齐若雪的手,安慰道:“别自责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别哭了啊……”
“三姐,你的手臂……”冰卿触到了水幻衣袖下厚厚的绷带,不禁心里一颤:“你是受伤了吗?”
她摇摇头:“都不碍事了,你别担心……”冰卿一脸关切,水幻看在眼里,十分感动,仔细看来,她与冰卿倒是有几分相似……
一想到这儿,水幻蓦然一惊。眼前的女子说不定与自己真的有亲缘关系,如凌天所说犹言在耳,师母若是是自己的亲姨母,那冰儿就是自己的堂妹,那么少主冷释……竟然……竟然是……她的堂兄!
水幻忽然腿软险些跌倒,冰卿和若雪及时扶住了她。冷汗漫上额头,这样想来,当初师母的极力反对,甚至不惜对亲生儿子喂下忘忧草,将她赶去修罗狱的种种也就不言而喻。
“水儿……”
“三姐……”
“你们不要再在外面站着。”古茶忽然从大门内走了出来:“快来人把水幻姑娘扶进屋去,有什么话围着火炉说也是一样的。”
手指轻轻搭上水幻的手臂,一屋子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古茶闭着眼,仔细探着她的病情。良久,却见古茶双眉紧蹙着,一语不发先将水幻的手臂掖进了被子里。
“怎么样?”冰卿担心地问。
“没什么大事,伤口虽多,但都处理得当,只是一路奔波,有受了惊吓,心脾受寒。一会开一味暖脾化瘀的药方,照着喝上几日,就无碍了。病人需要干净的清气,人多浊气太重不利于病情,你们还是散了吧。”
“三姐,你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我明天再来看你。”
水幻点点头,又合上眼,沉沉睡去。
古茶开过药方,仔细吩咐药童将药煎了,这才慢慢走向剑阁一侧的凭澜苑。
彼时薛明征正陪着秋恩曼用晚膳,见他进来,薛明征立刻上前询问:“水丫头怎么样?”
古茶笑笑说:“没什么大碍,受了极大的惊吓,所以服了安神汤睡下了。”
“我问过虞秋唐,说是在距离盘陀山不远的岔口碰见的,当时就她一个人。”
古茶并没有回话,只是拿眼瞧着一脸从容,慢条斯理吃着饭的秋恩曼,不由皱眉问道:“她能活着回来,已是奇迹。你当真不担心她?”
数月在极乐宫与极无影神秘见面,此次又悄然现身盘陀山庄的她仍是一身雍容之态,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宫之主的威严。朱唇轻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我只是没有去看她,你怎么知道本宫不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