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人重逢,干柴烈火,一点就燃,于是漫漫长夜便化作了旖旎背景。
司丽丽的脑海里晃过很多不靠谱的想法,她面对着男人平白的脸颊,英俊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表情,她反复回想但对这张脸唯一的映象依旧是长得跟该隐很像……
“请原谅,不过伯爵大人,您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司丽丽心存侥幸地开口。
弗朗西斯科面无表情地摇头,接着开口吐出几个单词就有力地佐证了自己的观点,“血的气味。”
弗朗西斯科往前迈了一步,他将眼睛从鼻梁上取下来又擦了擦才放回口袋,“请原谅,我自从成为血族之后就没有近视的困扰了。好久不戴眼镜有了,有点晕。”他平铺直叙地说着,有些呆板,“不过,看起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司丽丽咽了口唾沫,她现在觉得浑身上下都僵硬而紧张,就好像要被送上断头台似得,全身的血液统统窜进脑袋反而让人感到昏昏沉沉的。她抬头看着他背后灯火阑珊的城堡,那里迷人的血族还在纵情地欢愉。古美的城堡、黑白的玫瑰园、以及眼前英俊的男人……在浓稠的夜空的衬托下,这一切都已经失去应有的真实感,此刻的司丽丽的浑浑噩噩地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生硬干涩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似得发声困难。
仿佛没有听见女人的话似得,弗朗西斯科侧过脸不再去看司丽丽,他说,“抱歉,莉莉丝。可能是在长老院呆得太久了,我已经忘记如何去表达自己真实的感情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的想法表达给你。”说着,他在原地动了动脚,快速瞥了司丽丽一眼,尤苏拉设下的幻象正在月光下慢慢消退,一张美丽得让这满园玫瑰都黯然失色的脸庞逐渐现出端倪。她抬起头用那一对乌黑的眼珠看着他,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耳边仿佛有一支悠扬的小夜曲,那可能是从城堡里头敲出来的乐章,也可能是撩人的月色送来的礼物。
只是,漫长的无意义地等待换来的却是有些惆怅的恍惚,他曾天真地告诉自己的哥哥,自己对她的爱是永世不变的,为此他可以付出生命。而事实上,就算是几百年后的今天,他仍旧能够记起他们的初遇是在一间有着松木香气的乡村教堂,那时候的他甚至比自己的哥哥更早认识这个女孩。
那时她是一个在教堂打杂的女孩,而他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贵族。
那天的阳光很明媚,尽管自己的视力不太好,但是女孩的美丽还是被过分鲜明得刻进了他那时还算是柔软的心。可惜现在胸口里头那块地方已经变成了石头,这么多年里头他没有刻意地去忘记过,只是渐渐地就记不起来了。或许是长老院里头那个血杯里头溢出的血液真的有失去欲望、弱化感情的功能吧……
如今即使她就站在面前他也回忆不起当初对她山盟海誓的那一份情怀了。他现在倒是相信亚历克桑德洛的话了,会永生永世爱着这个女人的,大概只有该隐一个了。
“是尤苏拉唤醒你的?”对着那个美丽的女人,弗朗西斯科让人自己从沉湎的回忆里头剥离出来,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公式化的口吻。
“……”司丽丽不清楚自己回答后会发生什么事,只能选择沉默,不过弗朗西斯科似乎也没有打算要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他眨了眨眼睛,抬头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声音不咸不淡,“想不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走。”说着,他低头看向她,“虽说当初就承诺过要带你离开,结果弄巧成拙还让王迁怒了狼人一族……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了。”英俊的脸庞上从刚才起就始终带着一些木讷的僵硬,但是那些僵硬渐渐地软化成一个还算动人的微笑,“我现在可以补偿你,还你自由。血族对于你的成见太深了……”他欲言又止地顿了顿,于是便被司丽丽打断。
“等等!”司丽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然后小声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莉莉丝……不,我,我当年是跟你私奔,而不是跟狼人?”
讶异于司丽丽的惊讶,弗朗西斯科偏着脑袋看着她,接着坦然地点头,而后说道,“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
不过片刻,他就收敛起惊讶,淡淡地说,“让我帮你回忆吧!很多很多年前,我比亚力克哥哥先一步认得你,我们相爱了而后被哥哥拆散了。他娶了你,但我试图带你离开,为此我传统了看守你的狼人。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哥哥倾全族之力把我们抓回来之后,他将你关了起来,而后又把我改造成了血族送进了长老院开始了漫长的沉睡。不过,他很早就想厌倦了与狼人两分天下的局面了,但有碍于以前签订的和平条约,而这次的事件只是一个良好得到导火索。又或者他是不忍心朝我动手,总得来说,接下去就是血族史书上头浓墨重彩的那一笔——第二次圣战。当时我在沉睡,什么都不清楚,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说你跟哥哥都死了。”说着他瘪着嘴摊了摊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所以说无论在哪里,历史书都是掺杂了一定感情色彩的通俗小说吗?
为了掩盖血族王室兄弟阋墙的大丑闻,就扯上了从头到尾都无辜至极的狼人来做垫背。满篇的义正言辞不过是给自己的丑陋找的面具。
第二次圣战,不过是一场利益的争夺战,因为狼人在某些地方侵害了血族的利益就发兵讨伐,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不得不说这真是虚伪恶心。
至此司丽丽隐约明白了尤苏拉的用意,她说一定要让自己“被”弗朗西斯科看见的用意了。安排旧情人见面的桥段显然就是为了铺垫他们的私奔,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不知道……
但显然有阴谋。
“我很感谢您的好意。”司丽丽在心里默默地打定主意,虽然不清楚尤苏拉的用意,但是她先反其道而行之绝对是没有错的。
尤苏拉要她怎样,她就偏偏不怎样。
“德拉库拉伯爵,听您话里头的意思,对于过去的事情……”司丽丽顿了顿,抿着嘴仿佛是在寻找措辞,接着她又说道,“对于过去的事情你已经不打算追究了,既然是如此那么您就当没有见过我,保持沉默地离开,可以吗?”说着,她真诚地看着他。
弗朗西斯科面无表情地看着司丽丽,仿佛是在考量她的话。在大约半分钟后,他选择转身离开,高瘦的身影在夜风里头看起来萧索极了。
司丽丽仍旧站在后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玫瑰花仍旧绽放着但仿佛在一瞬间就过了盛开时那美丽的巅峰,开始慢慢走向衰败。
晚风萧萧,她吸了吸鼻子,心里头莫名有些触动,像是释然又像是心痛。转身返回城堡时,人们还在大厅里头纵情的舞蹈,法比奥朝她迎面走来,脸上带着些诧异,“你……还在?”
“这里有吃有喝的,我住得好好地为什么要走?”司丽丽这么回答着法比奥,但是她的答案却是给站在不远处的尤苏拉的。她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而她回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回到房间时,里奥正坐在窗台上用一把小刀做着一个木雕。他很认真地雕琢着手里的小木块,粗亚麻布衬衫穿在他结实的身体上竟然显现出丝绸一样高贵的错觉,金发点缀着的侧脸就如雕塑一样的俊美无俦。他见司丽丽回来起初有些惊讶,而后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冲她点了点头。司丽丽的眼光无意识地触及到他喉咙上的那道伤疤,心里头顿时有说不出的愧疚,毕竟这件事情莉莉丝脱不开责任。
你看!
里奥是这么英俊,硬朗的轮廓里甚至带着几分贵族的优雅,他本该接受更好地教育,被人尊重,不受无妄的皮肉之苦,至少他不该沦为奴隶……
“我真的很抱歉。”司丽丽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这么从眼眶里头掉了出来。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里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帮她,但是碍于身份他还是谨慎地收回了手。但是就在他收手的瞬间,司丽丽突然扑上来搂住她的脖子,哭了个不停。
罗密欧原本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上看书,对于司丽丽能够中途回来他也很惊讶,但是惊讶过后就是对于她福利分配不均的不满,她凭什么回来只抱里奥一个人?
“我也要抱抱!”在就寝之前,罗密欧别扭地朝司丽丽摊开双手,他嘟着嘴唇一本正经地要求着,“就像你刚才抱他那样。”说着他努了努嘴唇,司丽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已经在小圆地毯上化作狼型的里奥。只见银狼像是不自在似得起身抖了抖皮毛,接着才又换了个角度躺下,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交叠的前腿上头。
“……”司丽丽有些好笑地揉了揉银发的小鬼的脑袋,但在后者却略微不耐烦地躲开了她的魔爪,并且顽强地重申了自己的要求。司丽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而后终于松口说道,“我抱着你睡觉了吧?”
就在黎明时分,司丽丽觉得半梦半醒昏昏沉沉地时候,她的耳边仿佛有一个怯怯的童音带着些甜蜜的说道,“法比奥昨天跟我说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了,不过现在你回来了,真好!”
抱着罗密欧睡觉的时候,司丽丽觉得很安心,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未有过这样安心,孩子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像是一个暖炉似得让她觉得自己那左边胸口微微有了些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