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尤苏拉生气地将手里的牛皮纸硬封烫金的书劈头盖脸的朝着正拘谨地站在她面前的雨果砸了过去,“你说洛伦佐那只老狼死了?!”
雨果面不改色地扶正被砸歪的眼睛,抬起头盯着尤苏拉的眼睛又答了一次,“今天晚上得到的消息,就连他的姘头巴斯蒂安也死了。”
“怎么可能?!”尤苏拉在失神片刻后,双肩瘫软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长舒了口气,“原因。”
“据说是离奇失火。”雨果恭敬地垂手而立,“据潜伏在敌方的狼人线人称,整座城堡都着火了,等血族发现洛伦佐的城堡着火时,整座城堡已经付之一炬了,包括城堡里所有的人无一幸免统统葬身火海。”
“离奇?”尤苏拉不自觉地勾着嘴角冷笑起来,她站起身绕着自己的桌子走了一圈,走到窗前猛地将眼前奢华的窗帘扯下来泄愤地丢在地上,“我计划了这么久,结果那么一个重要的角色居然离奇死了?!”一边说着,她又开始冷笑,美艳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那么,布鲁赫那老东西是什么反应?”她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雨果,一瞬不瞬地。
“据悉布鲁赫亲王在得知消息之后在长老院与德拉库拉伯爵商讨许久,离开时面色沉重。”话到这里,雨果顿了顿,又说,“就属下愚见,布鲁赫亲王没有理由在现在就急不可耐地把洛伦佐这个立场还不清楚的人除掉,毕竟他现在急需人力。更何况,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洛伦佐那样的人物,我看布鲁赫亲王还做不到。就算他们雇佣阿萨迈,以现存的阿萨迈族人的实力来说倾巢出动才有可能实现,但是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我们这里不可能不得到消息。”
“那么真是天灾人祸?”尤苏拉再次失笑,“天干物燥,所以起火了?或者是这两个人上床太爽了,滚得把蜡烛打翻了都不在乎?!嗯?!”她笑了起来,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像是习惯似得开始咬自己的手指甲。
入冬之后,时局变得愈发僵持。
不断地有雷弗诺族人被抓住处以火刑,闹得尤苏拉恨得牙根痒痒。而就在此时一种离奇的传染病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血族之间传播开来。染病的初期皮肤表面会不断地长出深紫色尸斑,当尸斑扩散连接成片之后皮肤就会开始溃烂,尸体于是腐烂直至白骨。与此同时,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之间陷入昏睡,这种强迫式的昏睡会一直持续直到那早已死去的身体化成白骨一具。
这对于血族而言无疑又是一桩天灾人祸,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传染病就像是毒蛇一样缠绕上每一个血族的心脏,它吐着芯子,尖锐的毒牙上滴着恶毒的毒汁,让人惶恐不安。就连最沉迷享乐的血族也开始闭门不出,取消所有不必要的会客,再也不参加舞会,恨不得天天躲在自己的棺材里。
“计划的第一步,完成。”尤苏拉晃动着酒杯里的血汁,微笑地听着雨果的报告,接着举起面前的杯子邀他共饮。
雨果接过酒杯,微笑与尤苏拉碰杯,“巴斯蒂安的确是个天才,只有他才能让拥有永恒生命血族再次坠入人间,让死去的身体染上败血症,真了不起。”他看似由衷地赞叹着,但蓝色的眼睛里却是波澜不惊。
“可惜死得太早。”尤苏拉背对着雨果,脸上的笑容一凛。紧接着她捏爆了手里的杯子,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腕流了下来,一时之间满屋都是腥甜的血腥味。
“对了,”尤苏拉突然转身,她盯着雨果脸上露出一个惯常的妩媚笑容,“我们的王后陛下怎么样了?”
雨果抿着嘴沉吟片刻,“命不久矣。”话说完之后,他又跟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属下保证她的命能一直吊到战后。里奥这孩子其实真是傻的可以,当断不断,居然会对莉莉丝动真心。现在莉莉丝若是死了,他的情绪必然会受影响。”
“那就有劳你了。”尤苏拉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做了个空握着酒杯的姿势朝雨果遥遥一敬,然后伸出舌头舔干净了手上的血,“我不希望的计划再生枝节。”
如果说美丽的女人就像是盛放的花,那么她最终的归宿是否就像是腐烂的花朵,褪去娇艳的浮华最终腐烂成泥。
莉莉丝懒洋洋地斜在床上,头顶那轻柔的床幔将她牢牢地罩住,像一个恍然的梦却让人觉得安心。月光透纱而过,勾勒出她曼妙起伏的躯体。不远处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铜质的小香炉,袅袅的白烟从精细的镂空雕花里丝丝缕缕散发出来,在空中凝成一层淡淡的雾,让整间屋子像是被充进了云彩似得云山雾罩。
那应该是从阿拉伯那里弄来的香料。浓郁扑鼻的香气并不像是植物的气味倒像是麝香之类的用动物油脂做成的东西,熏得人晕沉沉的,浑身难受恶心得想吐。
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橙黄的光带从屋外迫不及待地从屋外爬了进来,爬上了被纱笼着的床,床上的人立刻不安地动了动。进来的是里奥,意识到莉莉丝的不适他立刻反手将门带上。里奥手里稳妥地端着托盘,紫色的天鹅绒衬底上缀着金色的流苏,那流苏随着男人的步伐慢慢摆动,风情无限。
“莉莉丝,该喝药了。”里奥规矩地在床边静立,手里的托盘往前送了些,等待纱帐里的人伸手出来拿。
闻言,帐幔里的人又动了动,缓缓地从里面伸出手。就在这时,屋子里那浓郁的香气突然愈发浓厚起来,隐隐夹杂这一股酸腐的恶臭。里奥那属于狼的鼻子嗅了嗅,脸色在那刻有一瞬间的狼狈,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微笑的模样。
伸出来的那只手泛着青紫,皮肤看着有些浮肿,大片大片的青紫色尸斑已经汇成了一片,看起来像是手臂上画上了一块诡异的图腾,只是手肘处的皮肤已经有些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理隐隐可见白的骨头。那手在触及托盘时顿了顿,接着毫不犹豫地将盘子里的水晶杯统统扫到了地上。
“出去!”幔帐里的莉莉丝像是声嘶力竭地在嘶吼,但实际上她的声音却并不响,带着嘶嘶声像是一只有了破洞的风琴拉出的走掉的音乐似得刺耳,不见当初的娇腻慵懒。
杯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那些稀有金贵的药汁泼洒在地上被针脚精细的波斯地毯吸收之后变得一文不值。
里奥叹息了一声继而默默蹲下去用手仔细地将碎片捡了起来,而后又用手掌在地上摸了摸确定没有碎片了,才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可就在他站在门口时,他却又停下了脚步。
“要开战了。”他说,“只要你能撑到战后,无论胜者是谁,你都会自由。”
床幔里传出轻蔑地冷笑,“……那时候我恐怕早就烂成一团白骨了。”
“……”里奥低下头,他盯着自己手里正握着门把看了又看终于又说,“到时候我会上战场。”
“那又如何?”
“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了,我就不能给你送药了。”
“那正好,你别回来了。”
“……”
门在低哑的‘吱嘎’一声之后慢慢合上。
“陛下,现在又当如何?”男人的声音在微凉的夜里泛着寒气,如果要把它比作什么实质那必是一样冷而脆的东西。
弗朗西斯科单膝触地跪在地上,他低着头背影看起来如此虔诚。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满室的寂寥,一个清瘦的男人背对着他直立在窗口像是在欣赏窗外的风景。但是从他不耐烦地敲击着窗框的小动作来看,他现在极其烦躁。
“又有人染病了。”弗朗西斯科仍旧跪着。捏着拳头想了想后,他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背影,然后严谨地说道,“这次是诺费勒族的一个刚刚成年的Child。臣刚刚为他举行了授礼,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几乎都是刚刚成年独立生活的Child……”窗前的那人转过身,月光从他的身后站射进来勾勒出他的轮廓,那头浅色的头发沁着寂寥的月光看起来就像一捧银子。
该隐将拳头背在身后反复地捏紧松开,指节隐隐作响,“这是为什么呢?”他转身度步,小声呢喃,“血族千年来从没有听到过有人染病吧?”该隐这么问着,眼睛却骤然眯了起来,碧绿的眼眸深处翻滚着泛出些血红。他记得自己与莉莉丝分开时她那副身体的状况,也是几乎是相似的症状。想到这里,他紧紧闭起了眼睛,仰头叹了口气,不敢再往下想了。
“王后呢?”他的语气变得急躁起来,“还没有王后的消息么?已经快整整一个冬天了!我从不知道我的族人都是这样一群废物!”说着,他开始如同困兽一般的来回度步。
弗朗西斯科不敢吭声只是又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该隐突然站定,他摸着自己的脑门说道,“如果是我,在现在内应已失的情况下,我一定会竭力地给自己拉拢新的盟友……”他快步走向弗朗西斯科,蹲下去平视着他,“狼人、巨人、树精、甚至是矮人……”该隐说着嬉笑起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些跟血族有过间隙的种族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盟友。而树精生性软弱、矮人聚集地远在千里之外……”
“巨人、狼人……”弗朗西斯科跟着该隐默念起来,继而他的眼里闪过一抹飞扬的神采,“狼人我不知道,当时我与巨人部落首领的二儿子现任的新首领有恩,我现在就修书一封去问。”说着,他起身行礼,飞身离开。
该隐仍旧蹲在原地紧握着拳头,眼里有些压抑着的晦涩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