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来报,昏迷两日的平妃,醒了。
沉星如释重负地往回赶。一路上,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步履何等轻盈,他的心情何等飞扬。
沉星一路疾走而归,回了宫,连被寒气沾湿的披风都未曾换下,就直奔了孟平晓的后殿而去。
“爱妃!”
不等宫人传报,自己便亲自推开了寝殿的屋门。激动的呼喊却在见了一室宁静、闻到一室药香时,消弭于口中。
“奴才明珠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未曾见到孟平晓的身影,屋内,只有明珠带着几个宫人跪了一地相迎。
“行了,都起来说话。”视线扫向珠帘屏风遮挡的内室,沉星不耐烦地问话:“爱妃呢?不是说已经醒了吗?”
“回皇上,平妃娘娘半个时辰前是醒了。太医来看,说已经渡过危险期了。只是娘娘失血过多,身子尚虚,还需好好休养,所以服了些安神补血的药,这会儿又睡下了。”
“是吗?那就好。太医现在何处?”
“回皇上,太医趁着娘娘睡下,现正在御膳房内亲自熬制新药。”
小声问着话,沉星往里走去,明珠等人跟在他身后,也脚步轻缓地走进了内室。
“嗯。”
沉星一眼瞧见睡在床榻之上,面容平和安宁的孟平晓,便无暇再理会她们。他直直地走了过去,坐在床沿,只是专注的看着她的睡颜。
前两日,许是心苦,或是伤痛,孟平晓在昏迷高烧时,总是辗转呻吟,始终一副万分苦痛的模样,何曾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地躺在床上。
此刻沉星见她安静的神态,心也终于彻底放下了。能睡得如此安稳,确实是平安无事了。
“不用守着了,你们都下去吧。”
将孟平晓缠着层层纱布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手中,沉星头也不回的下了命令。他看看那带伤的纤纤玉手、再看看两日里就变得苍白瘦削了许多的娇颜,只是一眨不眨,仔细而专注地看着,连明珠她们何时领命退下的都不知道。
后殿前树影重重,宫灯烛火也照不散子夜的深暗。外间里等着伺候主子的几名宫人身子虽站得还算笔直,脑袋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耷拉,一点一点地映在窗上,倒像是剪影戏里动作滑稽的小纸人儿。
坐在小圆凳上做着针线活的明珠见此情形,心里也有些不忍,但还是站起来走过去将那打瞌睡的宫人们挨个拍了个遍,再用眼神一一训斥了一番。
皇上还在内室里陪伴着平妃,既没说要离开,也没说要就寝。主子都未睡下,她们这些奴才自然也只能熬着。不过,内室里静悄悄的,皇上已经进去了好一阵子,难道就一直是坐在平妃的床畔守着看着了吗?
几个宫人疲惫不堪,心中却没有半点怨言,被明珠一拍,赶紧又努力睁大了双眼,驱赶满满的睡意。皇上独宠平妃,对他们这些在平妃后殿侍候的奴才,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沉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事实上,他的确如那些宫人们所猜测的,一直坐在床畔,守着看着!
孟平晓沉静的睡颜,几乎让他忘了时间,忘了自己,也忘了一切!
可是,他不能忘!
有太多太多的事,他都不能忘。
不可以忘!不允许忘!
暂时已迷惑的神经猛然被触动了。沉星触电似的甩开了一直握在手中的柔荑,脸上的柔情迅速敛去,冰冷的寒霜重新包裹住他刚刚才要变得柔软的心。
他站起身,再次于黑暗中凝视孟平晓的睡容,然后,拂袖离去。
她只是一个被自己利用的女人!
她只是一个愚蠢又可笑的女人!
他对她的情,全部都是戏!
只是戏!
每跨出一步,沉星就这样告诉自己一遍。他迈开了步伐,将自己的身体带离了孟平晓的身边。可是他的心,如果已经遗落,又如何能轻易寻回?
很久很久以后,沉星才明白了这个道理!那时他所能做的,只是看那偷心之人一步一步,从自己的生命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