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临,绿芽爬满枝头,红花开满院庭。宫中处处都是一景,处处可见宫中内眷相邀赏花。花是美丽,人亦好看。人站在花中,花衬得人娇,又添一道极好的美景。
而西宫这一处无人问津的僻静角落,因“皇上”一声闲人勿近的皇令,便连那不懂事的孩童也不敢靠近探险。就连春神,似乎也遗忘了这里,独留它寸草不生、冷清荒凉。
仅仅隔了两日,沉星看上去,却是比过去的几十日还要糟糕许多。月容公主看在眼里,更是觉得愤恨难平。
“皇兄,这两日过得可好?臣妹又违了皇令,擅自离殿来瞧你,真是罪该万死呢!”
月容公主仍是居高临下地站在房中,猖狂又虚伪的笑容正好掩住她满心的嫉妒!
一个女人,能够轻易打破沉星自幼炼成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形于色、稳重如山的面具伪装。
这个女人,却不是自己!叫她如何能够不嫉妒?如何咽下这口气?如何平复心中翻涌愈盛的屈辱不甘?
“可是怎么办?今时不同往日。皇兄若想再次降罪于月容,却是再也不能了!”
“月容,你将平妃怎么样了?”
这一回,不再沉默,也无法冷静。从月容公主一进门,沉星就狠狠地、牢牢地盯着她,周身勃发的怒气那么明显、那么强烈,奈何此时此刻,他却连独自站立起来的力气都已失去!
而月容公主,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只说自己想说的,就是再也不提关于孟平晓的半点零星。
“那替身,臣妹花了大功夫找来,也不过短短数月。他的外貌虽与皇兄有十成相似,他也日夜研习了皇兄的言行神态,倒也学得有些模样。可是,替身终究是替身,怎么样也学不到皇兄气韵的百分呢!在臣妹看来,他与皇兄,仍旧是云泥之别,可那些愚昧的朝中众臣、后宫众妃,甚至是母后,却完全没有看出一点破绽。臣妹得意之余,却也万分疑惑。皇兄,你也曾将野草视作珍木,这疑问,皇兄可否为臣妹解答呢?”
“月容,你将平妃怎么样了?”
沉星不答,仍是怒问。从两日前开始,他的一颗心便在烈火中煎熬。
月容成功了!
这折磨,对他来说,比肉体的酷刑、言语的侮辱,更要痛上千倍万倍不止。
孟平晓,就是他唯一的、最大的弱点!
“皇兄,臣妹本不想如此待你,有今日,都是皇兄你一手造成的!你早知温泉宫**那贱人的计划是由臣妹指使,你却将计就计,将我问罪遣送青楼,毁我清誉。皇兄,你如此狠绝待我,真以为能就此高枕无忧了吗?你实在太小看了臣妹!我早已知道真相,你棋高一着,臣妹输得彻底,臣妹心服口服。臣妹自认可以从此安分守己,做一个本分的公主。可是皇兄,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对那个女人动情,你不该把真心给她!你在众人面前做戏十足,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的眼睛吗?即使我闭殿不出,即使我不闻不问,可是,我看需你一眼,就能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属于你自己!皇兄,我们是同胞的兄妹,我们曾经相亲相爱,你以为你真能骗得过我?”
月容公主还是毫不理会沉星的愤怒和疑问,她只自顾自地说着,出奇地坦白。
“皇兄到底还是心太柔软!没有证据,即便怀疑,你也始终不愿对我下手,始终不忍赶尽杀绝、永除后患!你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找来一个替身,直接策反吧?即使无法坐于堂前,悄悄隐于幕后也是不错!你终究,还是败在了臣妹的手里呢,哈哈哈……”
“你到底将平妃如何了?”
沉星败了,为何而败,怎样败了,月容公主主动的、详细的说着。他却还是只一心关注着他的平妃是否安全、是否活着!
沉星的无动于衷,最终还是让月容公主先沉不住气,“皇兄这么想知道那贱女人的下场?那好,臣妹痛快地告诉你又有何妨?只要,你交出玉玺!”
皇帝是假的,玉玺也不是真的。
如今的大禹朝,其实是掌握在一个曾经为妓的公主和一个曾经被贬的将军手中。如今的真命天子,其实被日日强灌下软骨化气的毒药,囚禁在这宫中隐秘的一角。
普天之下,无人知晓!
可是谎言就是谎言,虚假永远变不成真实。这欺天的大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月容公主心里很清楚,江山握于掌间,仍是需要一些人、事、物来作为背后坚实的依靠。这样,等到将来真相爆发的那一刻,她才能够屹立不动,稳坐龙椅。
玉玺!
是的,玉玺!
她虽囚了真皇,夺了皇权,她却还没有拿到先皇的玉玺!
沉星竟是早一步于宫乱前将玉玺转移了位置。这让月容始终迷惑,即已早早藏了玉玺,便说明沉星早对自己的计划有了察觉、有了防备,可为何以他的警惕,却还是败在了自己的手里?
“玉玺的下落,朕绝不会告诉你!”
一日没有玉玺,便算不得真正的一国之君。藏好的玉玺,任何情况下,也绝不会交出。
“皇兄还是执意不说?那好,那贱女人的下场,臣妹也不会告诉皇兄!”
以那下贱女人的生死为饵,想诱沉星说出玉玺的下落。若他说了,她会恼怒异常;若不说,却也不是她所愿。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什么,都注定了会同样的惹来她满心不快。
月容公主突然觉得有些疲累。她一反常态,不再同以往一般极尽嘲讽地试着去刺激惹怒沉星。她蓦然转身出去,不再多做停留。
门关上,仍传来沉星的嘶吼,字字句句都是平妃。月容公主用力地闭一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留恋已经消失。
“公主,可有问出玉玺的下落?”
等在门外的涂敏英见月容公主出来,赶紧迎了上去,笑看她的眼里全是深深的迷恋。
“皇兄嘴硬的很,用那贱女人要挟,他也不肯说。”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太后那边似乎有些怀疑了,还有德妃、淑妃……”
“闭嘴!让本宫再好好想想!”
她要好好地想想,也许,她该丢弃最后的留恋不舍,因为等待她的是辉煌帝业。
成就大事,她不该再有心软的时候!
回头再看那紧闭的门扉一眼,月容公主的脸瞬间冰冷无温。
翌日,
月容公主再次出现在西宫这处僻静的废弃旧屋中,但这一次,她眼中却是一片冰凉,再也不带丝毫的感情。
“皇兄,臣妹最后再问你一次,玉玺的下落,你说还是不说?”
预料中的,回答她的还是一片静默。
“不说是吗?那么皇兄就休怪臣妹无情了!来人呀……”
“月容……”
正准备唤人进来,沉星却突然开口了。
月容公主有些惊喜地回头,她眼中突然升起的期待只能说明,她仍怀着一丝幻想。
可惜喜悦很短暂,只维持了不过一秒。
“你到底将平妃如何了?”
“平妃、平妃、平妃!那个下贱的女人到底哪里好?竟能让皇兄挂念至此?来人,把药给他喝了,按计划给本宫好好处理掉!”
有两个侍卫打扮的男子闻言进了房,他们深埋着头颅不敢正视沉星一眼。手里却是拿着致命的毒药好不放松。
沉星冷冷地看着这两个曾经誓死护卫自己的影卫,淡定从容的一声“退下!”,就让他们停下了欲上前强灌毒药的举动,无法再有动作。
“月容,塞北的战事是你挑起的?你不惜派了涂敏英去引来外敌,只为打败朕?”
龙至浅滩,再无翻云覆雨的本事。即使是皇帝,被囚禁于此,又如何能够翻身?
沉星平静地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淡定地证实着最后的疑问,仿佛只是在向月容公主询问今日的天气,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是又如何?臣妹裙下,还有这样的人物,皇兄没有想到吧?”
“那些叛兵,你养了多久?这场宫乱,你又计划了多久?”
“我本是不想如此,今日的一切,都是皇兄你逼我的!皇兄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爱上那个下贱的女人!是她,让你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别为自己找借口。你的野心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你自己更加清楚!月容,你不该为了自己的私欲,去招来北边邻国!如果战了,最终受苦的是谁,你始终不明白!你,做不了一个好皇帝!”
“是吗?那我偏要做做看。招惹邻国,是皇兄你逼我的!就算百姓受苦,也全是皇兄的责任!从现在起,皇兄就好好地看着,看着月容我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药给本宫灌下去!”
“是!”
两名侍卫不敢再次怠慢,硬着头皮上前,一左一右制住本就没有了反抗能力的沉星,硬是将手中的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毒药再次进入了身体,沉星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完全地失去。
“直到说出玉玺的下落,接下来的日子,皇兄你就好好地‘享受’吧!对了,保护那贱人的影卫还有那贱人的二哥和丫鬟,都被本宫杀死了。皇兄自是可以猜猜,那小贱人最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呢?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