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着急了。”轻轻地拍了拍微微耸动着的肩膀,阿绿悄然坐在了尹榕妍的身旁,“她只是一时生气罢了。”
“你不懂。”尹榕妍声音沙哑地说着,“在我记忆力,老妈只有三次晚上不回家,一次是我小学考试不及格被叫家长的那天,一次是我妈跟我爸离婚的那天,还有……就是这一次。”仰头看着夜空,走了太多路后产生的酸疼感慢慢地从小腿蔓延到了全身,“老妈说过,家是她的全部,她绝不会不辞而别的。”
“别想太多了!”拍了拍尹榕妍,阿绿笑着站了起来,“还继续找么?”
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十点了,“你回去吧,我再去找找。”刚一起身,手机却是响了起来,“喂!”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电话,焦急地问道,“妈?”
“榕榕,你叫我妈做什么?”带着嬉笑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让尹榕妍打了一个激灵。而电话那头的卓坤等了许久却是未听到回话,不禁笑道,“榕榕,你在哪呢?”
“在……在以前小学后面的露天公园。”看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全然无视的阿绿,尹榕妍微微转过了身子,“你干嘛问这个?”
“要我来接你么?”卓坤想了想,“你到那里去做什么?要我去接你么?”
再看了一眼阿绿,尹榕妍压低了声音,“不用了,我等会自己回去。”
“小姑娘,都这么晚了,不仅我会不放心,你妈也会不放心啊。”
“你知道我妈在哪?”
“我们现在就坐在你家门下面啊。”卓坤苦笑,“你还不赶快回来。”
“我妈在你旁边?”本是压着声音试图快速结束对话的尹榕妍突然叫了起来,“她在你身边!”
“当然。”卓坤哭笑不得,“快回来吧,我们在等你。”
尹榕妍也不知道坐在车上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情,老妈是找了,可是她却是和卓坤在一起。心乱如麻,直到车到了目的地,她竟是也未有察觉。
“喂,到了!”阿绿趴在出租车上,看里头迷迷糊糊还在发着呆的人,“你不是急着去见你妈么?”
回过了神,尹榕妍丢了钱就跑了出去,可刚跑到楼下她便一下子刹住了车。
他怎么还在这里?
“榕榕,你回来了呀。”卓坤笑得格外的灿烂,走出两步就伸手将她拉到了身边,“我还以为你连家里的路都不认识了。”说罢,抬头看了一眼跟随着尹榕妍一同走来的人,“他是……”
“哦,我对面的邻居。”尹榕妍丝毫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人,“我妈呢?”
“哦,阿姨在他家睡着呢。”卓坤伸手一指,竟是尹榕妍身后的阿绿。“我也已经打电话给凤姐,跟她报了平安了。”
“她还好么?”
“当然好了,不过是喝了几杯酒有些醉罢了。”卓坤一转身笑道,“我倒是没想到在这里还遇到了陆睿。”
看了一眼站在风里,两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之中,淡淡地看着这边的陆睿,尹榕妍干笑了一下,根本没准备去接卓坤的话。“那我先上去了。”
“这么急干什么。”卓坤回头看了一眼陆睿,笑得格外灿烂,“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不如好好聚一聚嘛。”
卓坤是一个格外爱笑的人,自尹榕妍幼儿园认识他开始,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笑,也或许是这样的原因,她慢慢喜欢上了那样的笑,当然……只是默默地喜欢罢了。
“我想——”
“怎么,才几年未见,你就不想搭理我了?”随手勾住了尹榕妍的肩膀,卓坤笑着凑了过去,“榕榕,我们俩可是铁哥们的!”
犹豫了一下,尹榕妍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那儿依旧纹丝不动的陆睿后最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去旁边的店里坐会吧。”走了几步,尹榕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吃饭了么?”
“我是准备吃的,却是看见阿姨在那喝闷酒,所幸就按着凤姐给的地址把她送过来了。”
尹榕妍点了点头,而抬头那一刻便见到了若无其事站在一边的阿绿,遂笑道,“你饿了么?”
阿绿想了想,悠悠然地点了点头。
“那就一起来吧。”
一行三人刚走出数步,卓坤突然折了回去,“陆睿,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一起来吧。”
对于尹榕妍来说,她当初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而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跟陆睿告白,而第二大错误就是把去N城旅游顺带看望她的卓坤介绍给了陆睿。
“榕榕,你还没给我介绍一下你的邻居呢。”卓坤点完了菜,便开始了聊天。
兴趣缺缺的尹榕妍极为别扭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陆睿后,有些尴尬地撇过了头看向了另一边的阿绿,“他住在我家对门,叫阿绿。”
“阿绿?”卓坤倒是有了一些兴趣,“难道是姓绿么?”
“我叫陆肖。”阿绿直言,一点也没有在意。
“也姓陆哦,那还真是巧了。”卓坤瞄了一眼旁边的陆睿,便笑得更深了,“你们说是不是?”
陆睿没有应他,而阿绿也突然陷入了沉默,至于一直坐在那里的尹榕妍,则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三个男人的反应。
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而索性菜上的还算快,不一会儿就已是满满的一桌了。
“陆睿,谢谢你当初帮我照顾榕榕。”卓坤一开口,果然是让尹榕妍陷入了无措。
接下来,让尹榕妍更加无措的是陆睿皮笑肉不笑地端起了酒杯,“也谢谢你在她认识我之前帮我照顾她。”
一来一往,两人倒是喝了好几杯酒,而菜桌之上,尹榕妍全然没有胃口,一旁的阿绿则是兀自吃的欢快。
“榕榕,你难道不觉得陆睿和你的邻居有点像么?”搁下了酒杯,卓坤又是一语惊人。
根本没有抬头的尹榕妍,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没有。”现在的她很困,很想离开这里,很想去看看老妈,她根本不想去在乎身边的这两个人。
“哦。”搁下了手里的碗,一直都没说话的阿绿突然笑道,“陆睿是我大哥,你是想说这个么?”
蓦地,尹榕妍愣住了,而卓坤脸上则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至于陆睿么,他则是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够了!”拍下了筷子,尹榕妍皱着眉霍地站了起来,“你们闹够了没有!”扫视了一圈,“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转身离开,徒留三人。
阿绿是陆睿的弟弟!他们两个人竟然是兄弟!怎么看怎么不想啊!可是……阿绿为什么不跟她说他和陆睿的关系?为什么陆睿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就连才见到阿绿和陆睿两个人的卓坤都能看出端倪了,她难道就是个傻子么?是眼瞎了么?
把老妈从阿绿家里背到家里,尹榕妍累的狂喘了两口气,但趴在床上看着老妈迷迷糊糊睡着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爱自己的妈妈,她其实很幸福,一直都是……
帮老妈捋过了额前的碎发,尹榕妍就趴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在那昏黄的小夜灯下,看着那一处处深陷的皱纹,一缕缕银白的发丝,满满的幸福感却是化为了心酸,最终难忍热泪,缓缓流了下来。
“妈,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明知道她已经酣然入睡,绝然不会听见这些话,但尹榕妍还是轻抚着那满是沧桑的脸庞轻轻地说着,“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只是感觉心里很乱,真的,只是感觉心里很乱。”啜泣了两声,尹榕妍呜呜咽咽地说着,“我好怕再受到伤害,真的好怕。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悄然握住了那只干巴巴的手,摩挲着上面交错的沟壑。就是这双手曾经抱住自己,告诉自己要勇敢,要坚强,要敢于面对。
可是她退却了,她怯懦地一退再退,直到没有退路。
“妈,你别离开我,真的别离开我。”趴在那温热的胸膛之上,侧耳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尹榕妍最后则是变成了低泣,“我真的只有你,只有你了。”
自从老爸和别人跑了,就只有老妈陪着她,老妈在的地方才能被称作是她的家,老妈的存在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尹榕妍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无论自己多无奈,多生气,多任性,她就是她的全世界。
门铃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尹榕妍哭红了双眼站在门前,有些局促,有些不安。
“你肯听我解释么?”
“关上门再说吧。”拖着沉重的步伐尹榕妍走进了客厅,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但她却是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等待陆睿把话说下去。
“阿绿是我二弟,从小跟着我妈在美国长大,直到去年才回来,但和我们一直没有联系,直到你生病的时候我和他在医院相遇时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陆睿看着她,而她的脸上却是让人感觉分外陌生的平淡,“我们没有想要瞒你,或者骗你,只是阿绿觉得没必要告诉你,所以我也就顺了他的心意。”说罢,只是无奈地地下了头,看向了自己交合的手掌,“还有高婷婷的事,那是她说有公司的事情要和我谈,我们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了。榕榕,你要相——”
“陆睿,我们结婚吧。”平淡地像是在讨论着午饭或者晚饭吃什么一般,尹榕妍突然眼神空洞地抬起了头,“我们结婚,好么?”
“榕榕。”对于尹榕妍的话,陆睿显然被吓到了。他是希望她原谅自己,接受自己,然后嫁给自己,可是……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看着脸上挂着泪痕,眼睛通红,脸苍白的连血丝都没有的尹榕妍,他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生气。他从未想过要逼她做什么,他只是希望做到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然后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罢了,“你真的想好了么?”
不,她没有想好,一点也没有。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尹榕妍知道,她是爱他的,纵使她如何伤心,如何躲避,如何催眠自己,她还是爱他,在乎他的。可是……
“我们……”吞了好几口口水,尹榕妍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但还是继续道,“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