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青青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楚君故一直埋着头。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终于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楚师兄”。楚君故依旧不看她,只是语气戏谑:“哟,你怎么来了?难得!”项青青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胳膊。“你这半个月都没回去,我只好来瞧你。”楚君故放下手中的笔,冷笑道:“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点儿!”
项青青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俯身去吻他。他却不为所动。她只好去解他的衬衣扣子。不过几颗扣子,她却费了很大力气。项青青伸手去抚摸他。她的手很凉,却有一种别样的刺激,让楚君故很受用,不过他依旧没有回应她。“刘子衿都回来了,你的三贞九烈不要啦?”项青青不理会他的羞辱,一狠心,伸手去解他腰间的皮带。楚君故低着头,正好能看到她颤抖的双手。他起身把项青青压倒在办公桌上,俯下与她对视,嘲讽的浅笑:“果然尽得你妈的真传!装的挺像,还真是我见犹怜!”
走出雄楚商厦,项青青身心俱疲。她心底都鄙夷自己。“原来我还可以这样不要脸!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她方才对楚君故说:“楚师兄,我自知比不上夜总会的头牌。不过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情分上,你就卖我一个人情。就当是晚上的消费。现下夜总会头牌的价格我不太清楚。但你是行家。我只要一半就行!”
楚君故听完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推开她:“你不值这个价钱!”
她当时羞愧的要死,却再度拉住楚君故,语调出奇的平静:“师兄,要不然我再打五折?你看怎样!‘做生意’嘛,讲究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老王替她开车门,她正要上车,突然想起楚君故最后一句话,又下了车,自顾自的一直往前走。“你这副嘴脸,让我恶心!”是啊,她方才的嘴脸,别说他,她自己也觉得恶心。
起初她只是漫无目的沿着大街走。路过地铁站的时候,项青青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小跑的踏上入口的电梯。这条线路项青青以前没坐过。她上学那会儿这条线路正在修。那时候她还和同学们遗憾,没能等到地铁修到西门就要毕业了。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地铁里稀稀落落的,许多座位都是空着的。
楚君故一如往常,随手拿起杯子,还没喂到嘴边,就扔了出去。安秘书开门进来,骨瓷杯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脚尖前方,立即粉碎。她习以为常,楚君故反倒歉疚:“砸到你没有?”安秘书微笑着摇头:“没有。宋氏的刘总差人送来一份密封文件。”“哦?”楚君故很是诧异。安秘书把文件递给他,转身出去。楚君故叫住她:“通知S中,校庆我会准时参加!”
新修的线路比旧的线路舒服很多。项青青以前最讨厌北京的地铁。1号线夏天的时候人多又没有空调,简直和蒸笼一般。2号线更要命,在西直门换乘就像打仗一般,累得人筋疲力尽。
记得有一次国庆,她和刘子衿从鼓楼大街回学校。在西直门下地铁的时候,人太多,她的鞋跟儿卡在门口的细缝里,进出不得。眼看安全门就要关闭,刘子衿紧紧的把她护在怀里,自己却被狠狠的夹了一下。安全门关闭时候的撞击力很大,刘子衿的白T恤上立刻被夹出几道很深的黑印儿。刘子衿当时怕她心疼,一直摇头说:“一点儿也不疼。”后来回到学校,她不放心,掀起他的衣服,就看到两道很长的紫印儿,顺着他的肩一直蔓延到腰间。项青青精神有些恍惚,到西门的时候,连报站名都没听见。安全门快要关闭,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她抬头猛的一看指示绿灯,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匆匆的跑了下去。
老西门早就改造一新,换成了很古典的汉白玉雕花。项青青有些错愕,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保安走过来。项青青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却还是勉强对保安微笑,告诉他们她只是回来看看母校。
将近年关,学校已经放假,人影稀少。道路空旷,边缘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仿佛黄褐色的地毯,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发出“吱吱”的声响。她沿着西门的主路一直往东走。还好,其他的都没有变,她以前住的宿舍楼还在。熟悉的灰白色依旧。东边这一片的宿舍楼都叫做东风楼,她住的那栋是东风二楼。C大的住宿条件差是不争的事实,但东风楼却是所有宿舍楼里最破旧的。那时周杰伦的《东风破》已经成名很久,有同学调侃:“周董真是大神,在海峡那头竟然知道C大东风楼破!”
不过破归破,却也有它的得天独厚。东风楼靠近食堂和公共教学楼,吃饭上课极为方便。项青青那时候最喜欢吃教一后面的武记烧饼,又大又好吃,还便宜。五块钱就能买两个。那时候武记烧饼卖的真好,每次都排很长的队。有同学在学校BBS上还做了一首打油诗来赞颂它。诗是这样写的:
大学美食也疯狂,B大T大鸡翅忙。
C大岂甘居人后,武记烧饼远飘香。
想到烧饼,项青青这才感觉有些饿了。她穿过教一,一眼就看见武记烧饼的招牌。信步走了过去,小窗口竟然还开着。项青青扯掉右手手套,伸手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师傅。“要两个梅干菜的!”那师傅咧嘴冲她笑。“好嘞!”只等了一小会儿,热腾腾的烧饼就做好了。项青青拿了烧饼,在不远处找了个石椅坐下吃。还是熟悉的味道,是她怀念的味道。心里暖暖的。项青青上学的时候早上总是起不来。冬天的时候起得就更晚。赶上早上有课的话,连吃饭都顾不上。刘子衿只好早早的去排队,买两个梅干菜烧饼。两个烧饼,一人一个。她吃完一个,意犹未尽,总会去咬一大口刘子衿的。
每次想起刘子衿,项青青的心就会抽痛。他对她那样好,可她却抓不住,就像她的爸爸。她原以为爸爸会一直陪着她,却还是离开了她。和刘子衿的点点滴滴项青青都记得很清楚。项青青入学的时候,学校组织新生一周入学教育。有一天的主题是师兄师姐经验谈。项青青当时正准备翘了讲座,找楚君故一起去蹭孔庆东的课。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刘子衿上台,竟然一眼就认出他是迎新那天替她搬行李的师兄。鬼使神差的,项青青竟然听完他的演讲才离开。
后来大约是缘分,他们竟然在西门又碰到了。项青青因为翘了讲座有些心虚,用新买的《vista》遮住自己的脸。可是刘子衿还是发现了她,准确无误的叫出了她的名字。“项青青!”她尴尬的打招呼:“刘师兄,好巧啊!”刘子衿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书,与她攀谈起来:“你狠喜欢马英九吗?”谈及偶像,她的话自然多了起来。“那是,哈佛法学院高材生,长的又帅……还未尽兴,公交车就来了,她飞奔出去,不想刘子衿也跟着上了运通118。“你去哪儿?”他们同时问对方。相视一笑,又异口同声:“不会是到B大西门吧?”
回想起来,她和刘子衿还真算有缘。他们不同届,却坐过一个月的同桌。当时C大新出了规定,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修一次小学期。他们宿舍的同学商量后就都选在了大一暑假。机缘巧合,她和刘子衿选了同一门课。第一次上课,她看到刘子衿走进来,足足愣了好几秒。刘子衿经过她旁边的时候,她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没想到他竟然冲她笑了笑,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项青青那时才念完大一,对老师讲的Game Theory一窍不通。不像刘子衿,能一边做笔记,一边指出案例中犯了占优策略错误,不符合纳什均衡。她听不懂,却仍然每堂课必到,把“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理念抛诸脑后。自然是觊觎人家“美色”。不过刘子衿确实长得好看。那时候她刚选修完《中国古代文学》,脑子里很自然的就冒出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她就“东窗事发”。有一天,她偷看刘子衿,冷不防的听见他说:“抄串行了!”她吓得手哆嗦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笔记,羞愧无地自容。她光顾着看他,笔记都抄错了。
项青青一口一口的咬着烧饼,心底越来越难受,不住的掉眼泪。但她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不肯停下来。后来嘴里终于塞不进了,却又放声大哭起来。项青青起初只是单纯的嚎啕,后来就一直哭喊刘子衿的名字,身子不住的发抖。不知哭了多久,有人走到了她面前。项青青低着头,只能看见他的白色运动鞋。只一瞬,那人就蹲下身,紧紧的抱住了她。耳边还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就在这里!”那一刻,项青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环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