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瞬间,邰霄明以为自己是因为艾舒才接受了陶安妮,可是,回忆时的心动是证据,他的胸口发闷是因为惋惜。他确实没有好好珍惜过她,她为他改变了,变得健康、美好、可爱,可那时他的心却还是习惯性地向艾舒那边倾斜,他确实与她错过了太多,所以,分手了才会感到心痛吧!在听到艾舒说出她“恋爱写真”中写的日记与幻想,才会感觉到心像是被人撕碎了一般吧!
还有,看到陈麟天和陶安妮站在一起的时候,知道了他的存在,邰霄明第一次明白了心头泛起的酸,是因为他吃醋了;还有,陶安妮手臂上的刺青;当然,还有,她最后的那句,“我告诉你,我刻下你的名字,就是为了把你记到心里去,让你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找到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
邰霄明想到这些,强忍住没哭的他,终于也像艾舒一样,恸哭了起来,弄得在走廊上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侧目都看他们俩两眼。
年少的时候,大家都还只是懵懵懂懂地爱,但陶安妮的爱火势太猛,给了邰霄明太多的措手不及,这就是此时的天,忽然落下了淅沥沥的春雨,大街上的人也那么手足无措。
【2】
陶安妮住院的期间,艾舒又开始学校和医院两头跑,可她始终没敢在陶安妮醒着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她的情绪不稳定,或许她还没有原谅她,或许她还在为邰霄明和陈麟天的事情,对她耿耿于怀。
所以,艾舒就那么小心翼翼地把特地准备的清淡饭菜由邰霄明转送进病房。
所以,艾舒才宁可悄悄地侧耳贴在病房门口,听着病房里传出的笑声,好像那些笑话也是讲给她听的,一个人傻乎乎地笑起来,也不敢出现在陶安妮的面前,害怕自己的现身,带来的是冷场的结果。
艾舒担心的很多,她想友情不像爱情,问了对方不爱听的话,可以以分手作为一段感情的终结,友情比起爱情需要更多的包容与理解,或许友情也会有变淡的一天,但若不是深仇大恨,绝交的可能性极小,朋友是可以相伴一生都不会离开的人。
既然友情天长久地,以后的路还那么长,那又何必急于一时去触碰地雷呢?艾舒默默等待着,等待着她预想中的适当时机,可是,时间却没有等她。
陶安妮的爸爸获得了监狱的准许,到医院看望陶安妮,这件事艾舒起先不知道,还是听邰霄明说的,邰霄明因为学生会有会议,不能一放学就赶去医院,放学前,冲到艾舒教室门口拉住了她,急匆匆地说:“我今天得开会,你帮我跟安妮说一下,我晚点再去看她。”
艾舒自然懂得观察,知道邰霄明对安妮的心思,他们最近的关系很融洽,重归于好只是时间的问题。
艾舒已经整理好书包,揣在怀里,听邰霄明那么说,用力地点了点头,今天大家的心情都不错,艾舒就连走路的脚步都轻盈了不少,她开心的理由那么简单,就是昨天她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陶安妮问她为什么不进来,只是那么一句话,艾舒就想着陶安妮是不是原谅她了,从昨天到现在,她的心情一直好得不得了,嘴角的微笑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上帝会嫉妒人吗,刚在艾舒的嘴边抹了一把蜜,就塞了她一口的芥末。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她眉飞眼笑着蹦跶蹦跶拐上住院部的楼梯,双脚刚站稳在安妮所住楼层的楼梯口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陶安妮的爸爸,他好像刚从安妮的病房出来,和医生聊着什么,无意间地侧脸,目光落在了艾舒的身上,她怔住,恍过神来,刚刚还满脸诚恳与医生说话的他,此时,怫然不悦,她的心就“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怒视着她,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一样。再加上他身后站着两个满脸严肃的警务人员,她就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了。
陶安妮的爸爸她不是没见过,以前她去安妮家的时候,见过他,他穿着笔体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下班回家进门的那一刻,严肃的面部表情,在看到陶安妮她们之后,马上变得和蔼可亲,他敞开双臂,陶安妮飞奔进了他的怀里,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在艾舒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位很温柔很亲切的父亲,可是,他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红着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胆怯地走上前,喊了一声:“叔叔好,我……”连打招呼的话,都还没说完,一个炽热的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颊。
这一幕没有预兆,却是一个爆点,路经的医生、护士、病患都倒吸了一口气。警务人员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地抓住了他扣着手铐的双手。
瘦弱的她抵不住这么大的力量,像一片弱不禁风的树叶,旋转了大半圈,跌坐在了地上。
他为什么要打她?她做错了什么?她捂着脸,扭过头,惊愕地看着他,眼眶中迅速充满了蒙蒙的泪光,可大脑却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受了这样的侮辱,路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尴尬的气氛中夹着浓浓的火药味,艾舒整个人不住地发抖,连说话的声线都控制不住地带着颤音,她说:“叔叔,您……您为什么要打我?”
他横眉怒目地逼近她,被警务人员拉了回来,架着他往楼梯口走,他回头狂吼道:“我们家安妮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
她害的?安妮跟她爸爸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会认定是她害的?刚刚的那一记耳光就是她罪有应得?艾舒的头“嗡嗡”地发响,她说不出话来,垂头盯着地面,狠狠地抽泣着,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像是瞬间被激活了,她在心里吼着:“不是我!我没有害过安妮!我一直想帮助她!我一直都想对她好!我没有!我从来没有!”
在病房里没有出门送爸爸的陶安妮,蒙在被窝里小声地抽泣着,走廊上隐约的吵闹声,飘进了没有关上门的病房,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慌张得还没穿鞋,就跑出了病房。
“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要打一个小女孩?是他女儿吗?还是什么别的关系?”刚刚看了热闹的病患,经过陶安妮的身边时,正在讨论着。
陶安妮瞪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定住,脑海中一片混乱,她很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有没有谁可以告诉她,她爸爸真的打了艾舒吗,她惊恐于这件事的真实性。
她匆匆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爸爸被警务人员架下了楼梯,而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走廊的另一端,是艾舒,她的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是在哭吗?陶安妮没有多想,快步跑向艾舒,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落在了艾舒的肩膀上。
“哎!3025房的病人!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一个在巡房的护士站在不远处,朝着陶安妮的方向,问道。
陶安妮连头都没有抬,垂目凝望着艾舒的头旋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她对于想说的话迟疑不决。
倒是艾舒先抬起头,对上了她头顶那高高在上的眼,她哭着说:“为什么!安妮!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爸爸她要打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说是我害你成了这个样子!我害了你什么?你说啊!”艾舒龇牙紧咬住嘴唇,眼眶中充满了悲伤与愤懑的泪水,看得陶安妮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她没站稳,倒退了几步,可双眸却始终没有逃避艾舒的眼睛,她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搪塞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是没忍住向爸爸说了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她是说了她和艾舒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她是说了她喜欢的男生竟然都莫名其妙地喜欢艾舒这种型,他们都偏爱艾舒,他们都情不自禁地把心中的天枰往艾舒那边倾……她说了,她是说了,没有想到任何后果地说了,可是,难道她说得也有错吗?她倾诉的人,是她的爸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是她阔别了六年都没有见到的人,她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能够向他倾诉,难道不行吗?
这些问题像澎湃的波涛,吞没了陶安妮所有的思考神经,她沉默许久后,朝着艾舒吼道:“我说了!我说了!那又怎么样!艾舒,难道不是你,不是你害了我吗?如果我们没有重逢的话,我有怎样的遭遇,我遇见怎样的人,我是病死,还是被人打死,那都与你无关!可是,你!是你!是我推开你,你还要拼命地凑上前,我警告过你,离我远点,是你要靠近!是你想做救世主,假惺惺地拯救我!是你自找苦吃!是你自掘坟墓,引火上身!!你利用邰霄明和陈麟天伤害了我,现在,你不过是受了一耳光,你还要装什么可怜,扮什么委屈!”
艾舒往肚子里吞了一口涩涩的泪,她努力撑着地,让自己站起来,她没有平衡好身体,趔趄一下,靠在了墙上,默默地看着陶安妮,绝望地说:“原来……你就这样觉得?原来,我们的友情还抵不过两个男生在你心中的重量?你觉得我利用了他们,伤害你?!”
“是!!”陶安妮提高了声音,声音震得艾舒的耳膜“嗡嗡”作响,她终于还是冷笑了出来,“当对方是邰霄明的时候,你就觉得是我活该,是我自己没有勇气对他说出那四个字了,对不对?”
艾舒顿了顿,苦笑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害怕的不是失去一个喜欢的人,而是失去一个我最重要的朋友!更何况是陈麟天呢!我认识他多久?我认识你多久?你觉得我和他之间能发生什么,你别把所有的感情都看作是爱情,好不好?!安妮,如果你有一刻把我当作是朋友,那你就应该信任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怀疑,已经一次又一次践踏在我的心上!我也已经忍你很久了!我受够了!”
艾舒拍着胸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与积压在心底的勇气,激动地说出了这番话之后,一秒钟都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她狼狈地逃出了陶安妮的世界,一个早就被所有人都认可的不属于她的世界。她绝望了,绝望的不是“物是人非”这个真理,货真价实地存在,而是,她努力了那么久想为陶安妮做的事情,竟然在刹那间轰然倒塌,被全盘否认了,而这还是因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