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维也纳
阿道夫的母亲、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安吉拉、他的姐夫莱奥·拉包尔、他的姨妈乔安娜③都一直劝他找一份工作,但是从未成功。1907年9月,希特勒搬到了维也纳,他要去参加美术学院的入学考试。接下来的事情他自己是这样回忆的:“我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失败的消息对我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意外,就像晴天霹雳。但是,它的确是真的。我跑去问考官我考试失利的原因,他说我没有成为艺术家所必需的素质,我的能力可能更倾向于建筑学。”
这是一个很中肯的建议,因为这个年轻人在这方面明显很有天赋。但是他会发挥自己的天分,努力学习,准备建筑学的入学考试吗?当然不会!他甚至都没有装一下学习的样子……1907年,母亲去世了——这是他在三个月之内遭到的第二个致命打击。之后,希特勒再次回到维也纳,过起了流浪艺术家的生活。孤儿补助金,已故母亲留给他的钱,还有从姑姑乔安娜那里借来的钱,让他舒舒服服地在斯通皮尔格斯街的31号租了一个大房间。他每天出入国家歌剧院和布格特剧院,从不错过任何一场瓦格纳的音乐会或歌剧。他依旧总是中午才起床,在自己的屋子里踱步,在大街上观察圣斯蒂芬大教堂和克恩腾环路附近的建筑,或者在咖啡馆里读杂志。
这个年轻人以学生自居,却丝毫没有准备入学考试的意思,同时也没有干过一份有报酬的工作——等待他的只能是两个结果:大学建筑系的大门向他紧闭①,进入艺术学校也毫无可能。就这么挺了一段时间,他的生活艰难起来。在1908年9月,他被迫离开斯通皮尔格斯街的大房子,开始四处搬家。直到1909年夏天,希特勒无力再承担任何房租,开始在大街上流浪。在那年的秋天,开始了希特勒本人所谓的“一段无限悲苦的时光”。
希特勒对这段时光的形容毫不夸张:杂乱的长发、消瘦的面颊、肿胀的双脚、褴褛的衣衫,我们的“艺术家”晚上在街边的公共长椅上睡觉,直到冬天来临才被接收进了梅德林庇护所,那里住的都是些流浪汉和疯子。白天,他在戈平多弗尔街上的共济会前排队,以领取修女分发的免费汤饭,之后他会去附近的咖啡馆或小酒吧里取暖。为了得到一个无产阶级工人的头衔,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声称自己当时是个建筑工人,但这纯属编造:希特勒不想工作,也不知道如何工作,从他当时的生活境遇看,他不可能是工人。②
一个叫莱因霍尔德·哈尼施的男人给当时的希特勒带来了曙光,他是庇护所的常客,一般用假名弗里奇·沃特登记。哈尼施是个做小手工生意的酒鬼,不停地进出警局。他对阿道夫这个自称艺术家的羸弱青年非常感兴趣。哈尼施让希特勒画水彩画,自己拿去卖,二人五五分成。很明显这需要一部分启动资金,希特勒可能是向乔安娜借的。当然,他们还需要一个住处。1910年2月9日,二人住进了曼纳海姆,一个位于维也纳20区曼纳海姆街27号的男子公寓。这个地方比共济会的庇护所要干净卫生得多:宿舍里有整理箱、厨房、浴室、洗衣间和食堂。原则上,住在这里的人应该在早上9点离开,但这里有个读书室,人们白天可以在那里度过,希特勒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画室。
二人的生意做得不错:希特勒在水彩画方面有相当高的天赋,眼光独到而犀利,这使他的画看上去很美③。哈尼施则是一个不错的推销员,买画的人络绎不绝,两人的生意收入解决了日常生活的开销问题。但是两个人的合作在1910年8月结束了,哈尼施指责希特勒懒惰、易怒,是个循环性精神病患者。同时两人还互相指责对方私吞钱财④。这之后,我们的“艺术家”又找了其他几个画商,虽然他们都没有哈尼施能干,但希特勒还是将卖画的生意坚持了三年,卖画的收入和孤儿补助金⑤让他可以继续在曼纳海姆街居住,过简朴的生活。
据当地人回忆,这个内向的年轻人懒惰麻木,从不工作,就是最喜欢的绘画这码事,也是心情好的时候才偶尔做做。希特勒的人格特征在这段时间开始显现,让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们很是震惊。库彼茨克,一个音乐系的学生,1908年曾与阿道夫在维也纳同住过四个月,他说当时的希特勒充满怨恨,多疑、自大、偏执,而且鄙视女人,周期性暴怒,时常表现出“瓦格纳式的忧郁”。最后他总结说:“当时我真的担心希特勒会变成一个疯子。”这位未来的领袖在这段时间好像没有任何进步,他身边的朋友们都回忆说,看过他画水彩、素描,谈天说地,却没有见过他读书,那时他只读那为数不多的几种东西,包括两本上古日耳曼神话故事①、一本维也纳旅游指南、每天的报纸和便宜的政治宣传小册子。但是,不要小看了这些小册子和报纸对于这个心灵痛苦的人的影响,他把自己看成是纯正日耳曼血统的少数派,自认为被湮没在了人种成分混杂的奥匈帝国之中。就因为这样,希特勒对一些极端主义言论极为感兴趣,包括反日耳曼主义,反自由主义,反社会主义,乔治·冯·舍纳尔的反天主教主义,尤其是民粹主义,反资本主义,反马克思主义,反奴隶制度,和维也纳市长卡尔·卢艾格尔的反犹太主义。相反,那些社会民主化言论,马克思主义宣讲,国际主义言论,以及他们的大型游行活动,均引发了这个德国民族主义分子强烈的恐慌和憎恨。尤其是当时维也纳街头的多元化民族风格和“德国社会遭到异族文化入侵的事实”,早已把希特勒激怒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反映在希特勒1910年到1913年间对曼纳海姆居民做的一系列演讲当中,虽然当时这些演说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但以社会改革者自居的希特勒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演讲对于这些维也纳市民有着催眠效果。奇怪的是,当时的听众纷纷回忆说,希特勒激情的演讲中包含了反基督、反议会、反共产主义、反弗朗茨·约瑟夫的堕落政府的内容,却没有人听过他发表反犹太人的言论。事实是,希特勒当时的住宅是由一位犹太慈善家提供的,他当时的好友诺依曼和罗宾森是犹太人,而他最好的顾客同样也都是犹太人。当时,在希特勒那已经成体系的“魔鬼理论”中,犹太人是毫无重要性的②。
阿道夫是1913年3月离开维也纳的,而不是他所声称的1912年,对于希特勒这位日后的军队最高统帅来讲,这其中的原因不可告人:他是为了躲避兵役。奥地利法律规定他必须在1909年签署第二年入伍的文件材料,当时的希特勒在法律上是个逃兵。希特勒在1909年到1910年期间屡次搬迁,就是为了让皇家军队的征兵部门没法找到他,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1913年,24岁的他终于到了继承父亲遗产的年龄,3月23日,他偷偷地离开了维也纳,前往慕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