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成了纣王般的邪魅皇帝,与她一起,在罪恶的深渊里沉沦,为了爱,有什么错?
下了轿子,视野顿时开阔。
朱红色布满了她的眼帘,浓烈的脂粉味已经从内阁飘了出来,像苍蝇一样晃在她的鼻尖,颇为不爽,她秀美微皱,一脸显山露水的厌恶。
支离疏看看她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云儿,当下的处境我也只能这样……”
苏烟云冲他点了点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拍着胸豪气万丈的说道:“身为你的朋友,这点忙,如何不帮?”
支离疏有些不高兴,什么叫朋友?可恶的女人,一定要随时随地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吗?他的心脏突突的疼,扯开一抹邪笑:“别拍了,再拍就没有了……”支离疏挎着大步先走了进去,徒留苏烟云愣在原地,缓缓低头向下看去,突然俏脸一红,失去仪态的大吼:“可恶的男人,居然敢轻蔑我!”即使是在恼怒之中,她却也没忘记不喊支离疏的真名,毕竟这里是宫外,处处小心谨慎,相比他的身份一定是隐藏的很好的,若是因为自己而暴漏,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她回过神,不再犹豫,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轻纱混着微风而来,熏的人耳目欲醉,只见大红高台上,几个纤腰藕臂的女子穿着暴漏,扭动着如灵蛇般的腰肢轻巧的舞着,眼角各含风韵,媚态纵生,若此时台下有男人的话,必定眼睛发直了。
她想到这,猛的去看支离疏的表情,那张脸依旧很平淡,看不出有几分欣喜,淡定的和老鸨谈话,那谈话的内容她虽然没有什么兴趣,可偏偏被风吹了过来,听得个一清二楚。
“这位姑娘从今往后就留在你们这里了,无论如何,你都要讲她捧为着宁香楼的头牌,相信这宁香楼的美名,定不会让我失望。”
那年轻的老鸨听了,嘻笑起来,一副奉承模样,看样子收了不少金银好处:“公子放心,妈妈看这位姑娘眉清目秀,天资绝色,定是个尤物,妈妈我一定调教好她,让她冠绝安暻!”
支离疏淡淡的笑了,虽然嘴角上扬,眼里却无半分笑意:“那便拜托妈妈了。”说完,淡淡的朝苏烟云看了一眼,经过她身边,一阵耳语,便翩然离去,若一只飞往沧海的蝶。
老鸨凑上来,笑道:“我是宁香楼的妈妈,以后你便唤我九姨吧。”苏烟云恭敬的看了她一眼,深深说道:“是,九姨。”
女子脸上笑意更甚:“我带你去楼上吧,你也好好梳洗梳洗,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
苏烟云很安静的跟着自称九姨的女人上了楼,望着九姨那纤细却透着几分刚毅的背影,她的心里更加的沉。
房门终于被掩上,她褪去了层层衣衫,缓缓滑入温热的水中,那温热的气流刺激着她每一寸肌肤,都缓缓的变轻变柔,全身心的舒展开来,乌黑的秀发沾染着水珠,颇有别样媚态。
苍白的小脸有几分润色,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她扬起头望着浅粉色的屏风,上面绣着两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耳边回旋起支离疏的话:“这里的老鸨,是元清宫的军卫总领司马仪。”
司马仪!她听说过这个女人的名字,据说她当年领着三千兵马,与敌军蛮夷的六万兵马相对,毫不畏惧,一举取得了长胜关,佳林,伏羲,蔟河等地战役的大捷,处处是险要的关口,她如一只雄鹰,毫不畏惧的驰骋疆场。
好一个女将,好一个不输花木兰穆桂英的女将!她心里已经有浓浓的敬意。
相比而来,自己实在是太过柔弱。
来到这里之前,她其实已经猜到这里是一个军事集团,只不过很好的掩藏在青楼的牌子下而已,而那些常来的主顾,便是真正的强大的军事团体,可万分没有想到,那一个个在舞台上扭动着娇媚身子的女子竟然就是这庞大集团下的部属!而这里媚笑的老鸨,却是名震沙场的巾帼枭雄司马仪!
宁香楼,究竟有多么深,她暂时无法看清,只是心底又冒出对那男人的几丝敬佩,暗地里为他鼓掌,虽然他没有很大的实权,但是他贵为皇上,贵为天子,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尊荣,连同一个人的尊严,是不允许任何权利践踏的!那是凌云峰上无可攀登的险峻,是脱缰而去,不受伯乐管束的赤焰马!
骨子里,便是邪肆,便是无可妥协!
他是王啊,是最尊贵的,九五之尊的王!拥有这样的朋友,她无比骄傲。
小脸熠熠生辉。
她不会爱上他,因为她不想约束住这姚跃千里的清辉,他属于暗黑的夜,唯有寒冷的冰潭,是他清醒着,保持帝王尊荣的良药,而情,对于他来说太毒太毒!
她终于明白,自古帝王为何多薄情,只因无可奈何,和那身上重重的担子,他们的****,关乎天下苍生,关乎江山社稷。
没有一个帝王,可以为了没人抛却大好江山。
江山如画,分外妖娆,红裙翩飞,多少江山美人泪!无痕的划过一张张白净的面庞!沉寂的落入万千尘埃。
她突然充满石破天惊的力量,支离疏,若是在很久的将来,没有一个可以懂你的人陪在你身边,我愿意已红颜知己的身份,与你共看天下!
这不是猖狂,也不是自大,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坚定和相信,总有一天,那被压制的身影会如青山般崛起,他再不用忌惮什么。
她会用她21世纪的脑袋,帮他绸缪未雨。
嘴边恍然多出几抹冷笑,像是讽刺:淑妃,不知你现在可好?
心下几分冷冽,淑妃定然已经遭刺客刺杀,连同那位下蛊的丫鬟,葬身在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如同两颗枯草,否则现在她身上的毒又为何会解开……
至于为什么他会拖了这么长时间才下手,自然是……苏烟云缓缓勾起嘴角,杀人,不一定需要理由,但是一定要选对的地方!在对的时间里下手。
远海大将军才披着战甲顶着鬓角的白发凯旋,便得到自己女儿死在宫里的消息,会作何感想呢?是不是满眼猩红想要杀人,像一只咆哮的狮子将爪子狠狠伸向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
事实证明,那老家伙心机颇深,深若古潭,万万不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去毁了整个家族一脉。相反,他会默认女儿就是遭刺客杀害,至于刺客为什么要杀害淑妃,根本不需要理由,死了就是死了,永远退出了那个不停换着演员的舞台,没有人,可以演到最后……
淑家是世袭的将军家族,除了女子,几乎所有男子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至于为什么要针对淑家,苏烟云不敢认为支离疏是为了自己,怕是因为这淑云海屡立战功,傲气颇甚,军权也太重,若是不出些事为由来分散他的兵权,怕是形式危急。
他的女儿一死,便要举行丧礼,披麻一个月,素衣素食,不得见血光,此时,正是拖住那只豹子脚步的时刻,边关战事,便不容得他插手了……
可以派遣新的将军任命,并且是支离疏的心腹。
这对于他坐稳江山,颇为重要。
没有人知道,支离疏为了这江山,付出了多少,有多少人暗骂他篡位夺权,杀死了他的父亲,又有多少不真心待他?除了支离玄以外,其他皇子该不服他的皆是一副狂妄的样子,他可以淡定如水,可谁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少的委屈与失望。
当初支源德大皇驾崩以前,紧紧握住支离疏的手,眼睛里流露出真切的希望,天边最后一抹黑暗消失,一抹淡淡的光明升起,清晨的光芒洒在老人沟壑的脸上,如此安详……
那双紧闭的瞳仁动了一下,便不再动了,双手轻垂下去。
他流泪了,他那严厉无双对他从无信任与嘉奖的父皇离去了……像一只小小的船,随着溪流晃晃悠悠的飘远……
他第一次在他父皇面前哭的那么凶,以前父皇毫不在意他时,他只是紧咬下唇,委屈的流下泪水,那泪水包含太多,有记恨,有不解,有彷徨,有失望……
可那时,他流下的是深深的爱意,那苍老的声音似还环绕在耳畔,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见父皇那么慈爱的笑容。
或许作为一个君王,都要这么累。
17岁的少年,心如刀绞的听着他父皇的遗言:“疏儿……父皇深知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在乎过你,甚至是你的母亲穆青嘉儿蓝氏,我也从未慰问,冷落了她十年。”
男人包含岁月沧桑的嗓音低沉,微咳了两声,继续颤颤巍巍的说道,此时,他不再是霸气不容置疑的君王,而是一个脆弱的老人,慈爱的父亲:“咳咳……可是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我的冷落,你和你的母亲,根本活不到今天……还记得吗?三岁那年,你和众皇子一起射猎,你出尽风头,所有皇子的面前所堆的猎物根本及不上你的,我还记得你期待的表情,可是我没有夸奖你,而是无声的从你身边走过,将那把先祖传下的宝月神弓传给了凛儿,我的余光看见了你落寞和失望的表情,知道为什么我不送给你那把弓吗?因为那弓是有毒的,那种毒,日久便会渗入肺腑,当初我的父亲,是以何等的心情将他传给我的啊,而最终被我发现时,他已经驾崩了,我很庆幸,由于他死的突然,而这把宝弓在我手里,就预示着我是他心目中能够继位的皇子……”
“可是呢,又有谁知道这背后的秘密,那把弓原本是送我上西天的啊!如今,却变成了我继位的理由,是不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