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复点了点头,心里大安。
却又对自个的心思,有些懊恼。
“浣儿,这两日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是,小姐也快些睡吧。”
浣儿握了握我的手,扶着我到榻上睡下,吹灭了蜡烛,才离开。
可我再不能入睡,辗转难眠。
直到丑时三刻,流苏进了屋子,我又从床榻上起来。
“小姐,赫连公子回来了,将军叫我来通知小姐,公子刚进城,片刻就到。”
我一惊。
天还未亮,怎么这么快?
“流苏,去打水来,好歹要精神些去见他。”
“是。”
我快速梳洗,简单穿着,披了披衣,流苏陪着我匆匆赶到前院去。
早有好些人已经在院子里候着,赫连鸣风坐在前屋里,一时起身,一时踱步,坐不安稳。
流苏扶着我进了屋子坐下,赫连鸣凤只是对我微微一笑,不言语。
“公子回府了!”
外头有人喊起来,连喊了几声。
赫连鸣风再坐不住,迎了出去。
我由流苏扶着也起了身,算算日子,我也有四日未见到他了,心中忽然忐忑,握着流苏的手也微微发颤。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流苏担心的看着我,也握紧了我的手。
“不碍事,我们也出去吧。”我勉强一笑。
等了这么一会儿,外头的天色竟浅了许多,再过一刻,大概就要天亮了。
直到赫连墨出现在院子里,我的心才稍稍落地,手竟也不再发颤。
赫连鸣风红光满面,笑的极为开心,他一连对着赫连墨连说几个“好”,却再说不出其他话。
赫连墨已是一席便衣,只是略显凌乱,他侧头瞧见了我,便走了过来。
我的心便扑通扑通的跳着,不知为何。
他微微笑着,道:“你瘦了。”
他瞥见我身侧的流苏,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牵起了我的手,将我牵进屋子里去。
我和他坐在屋内,相对无言。
流苏守在屋外,未曾进来。
赫连鸣凤站在门口,笑道:“你们二人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将门也合上了。
我低着头,不敢正眼瞧他,在赫连鸣风眼中,我二人便像是久别的情人,定有许多话可说。
可偏偏我二人的情形要糟糕的多。
“这几日可好好养胎了?”
我为诧,抬头,这才清楚的瞧见他的脸庞,他也消瘦了,不过四日罢了。
他脸上带着笑意,却让我心上一凉。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好好保住姜子期的骨肉么?”
“赫连墨!”我怒喊他的名字,再也坐不住。
“何必动怒呢。”赫连墨笑着,伸手在桌上为我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消消火。”
我挥手打翻茶盏,恨恨道:“你给我记住,你休想好过!”
今日等着他,只盼他完好。
既他无情,我便无情!
我推开门,带怒而去。
休养数日,以帝都中还有要事为由,我与赫连墨辞别了赫连鸣凤,踏上归途。
临走时,赫连鸣风还嘱咐我小心照料自己,当做亲人一般,他待的好的,是自以为我腹中是赫连家的孩子,我心里并没有半分暖意。
我二人分乘两架马车,一路上未曾说过一句话。
路经周竹时,未进城,我瞧见浣儿的神色黯然,心想若有一天大事一了,定要请子期放了她,与胥王相聚。
颠簸数日,抵达帝都城下。
我心忡忡。
我虽在帝都有一阵子了,却未在城里走动过,马车进城,我便迫不及待的掀开了车帘子,一心想瞧一瞧帝都的模样。
外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派繁荣景象。
“没想到,锦都里这样好景象,从未见过这么繁盛的景象,你瞧,那些卖小玩意的,真好看。”
我拉着浣儿的袖子,呫呫不绝。
“小姐,往后你有的时间去瞧,整个南桀都是你的!”
流苏一句话,把我的喋喋不休都吞了去。
我看着着一派祥和繁荣,听到百姓噂沓不绝,竟也有人说起我。
“女人当帝王,能做什么?我看未必,赫连公子才是最绝人选!”
“哎,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脑袋!我也不信女子作帝能如何,也不知道这江山还会楚姓多久啊”
“你说女帝迟迟不登基,我看啊,没多少人拥护她,以后南桀姓赫连啦!”
“嘘!小心隔墙有耳!…”
流苏,整个南桀都会是我的吗?南桀还会是楚姓吗?
我松了浣儿的衣袖,默默的放下帘子,垂手无力的倚坐在马车内,但愿,南桀仍是楚姓罢。
浣儿和流苏见我心情低落,一路上再无多言。
马车行至宫门口,流苏扶着我下了马车,子期早早的就候在这儿,瞧见我,一脸欣喜。
他有些激动,可这里毕竟还有外人,也不好发作,只是欢喜的喊我的名字。
“阿兮,你瘦了,这才几日。”
他眼里尽是怜惜,我心中一暖。
“那臣就先告退了。”
赫连墨在我身后淡淡道,我并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随他去。
我看着姜子期,把手搭在一旁流苏的臂上,缓缓向前走着。
“子期,这次也算是有所收获,胥王愿扶持我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还有吴安王,他与赫连墨有大渊源,还有陈煜…”
“哎。”姜子期忽然伸手堵了我的嘴,笑骂道:“你真是不停歇,这些都不急着说,你辛苦了,咱们先回祈安殿去,这些事待会再说。”
我愣了愣,随后笑道:“好,好。”
我回首望着宫门,我这一生,注定要在这王宫里,徘徊了。
为祈安殿还是老样子,我虽然只走了十几天,却仿佛很漫长,对宫里头又有些不熟悉。
若素备好了我爱喝的茶,桌上也摆着原先我爱吃的芙蓉糕,一进殿门便瞧见了,我脑海中又冒出了彩衣的名字,不知她现在如何。
“陛下!”
若素欢喜的迎我进殿坐下,我才瞧见伯安也在殿里,微微一笑。
再次坐回这祈安大殿,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自己所处的地位,是多么的庞大,多么的令人不安。
“流苏,浣儿,你们都辛苦了,先去歇着吧,伯安,去将未处理的折子都取来吧。”
“是。”三人齐齐应了,出了为尊大殿。
“这么急着看折子?先休息吧。”若素递了盏茶给我,忡忡道。
“若素,去把殿门合上,其它人都先退下吧。”
若素望了子期一眼,点头,遣散了殿里的人,将殿门合上。
子期坐在我一旁,握上我的手,关怀道:“这几日一定很难熬吧,苦了你了。神医把情况都告诉我了,你什么都不必担心,有我在。”
我暖暖一笑,不错,只有他会一直真心待我好。“现在不足两个月,自然看不出什么,可再过两个月就瞒不住了,到时候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自由妙计。”子期神秘一笑,拍了拍我的手。
“女帝,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若素在一旁踌躇了许久,终于开口问我。
我点头叫她说下去。
她迟疑道:“女帝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我叹了一声,苦涩道:“赫连墨的。”
“他可知道?”
“他不信。”
我又幽幽的叹了一声,反握住子期的手,“这个孩子差点保不住,他是无辜的,子期,你一定会护他周全对吗?”
他点头,皱眉抚上我的脸,怜惜道:“我会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孩子,绝不亏待!”
我笑逐颜开,靠在他的肩上,任他拥住。
我注定要辜负他,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伯安取了折子来,我一一看过,果然我离开的这些时日,并无大事。
那些大臣反倒对我批示的折子有所赞誉,在他们心中我怕是个胸无大志的弱女子,处起事来却让人眼前一亮,让人由衷的敬佩。
对于那些忠心耿耿尽忠南桀的老臣来说,谁继承帝位不重要,重要的继承帝位的这个人有大才能,能安邦治国,他们各尽其职,泱泱其乐。
我虽无大志,但自认有些小聪明,国事向来如此,其实说到底并没有什么难处理的,只是身为一个帝王,却真实一门学问。
听若素提过,楚弋笙虽为人不怎么样,但算得上是一位好帝王。他在任近二十年,国泰民安,也是他结束了长年的战乱,最终登上这帝王之位。
于臣民来说,对他都是十分敬仰和尊敬的。
我每日繁琐的批示折子,一日复一日,并无不同。
可我何时才能得到众人敬仰,安稳的坐上帝位,如此提心吊胆的日子,能少一日便是一日。
伯安如同往日一般陪在我身侧,为我端茶倒水,我整日坐着也无事,只管着批示折子。
他将一叠金色的折子端到我面前道:“这些都是急奏,最上面那一折,是各位元老联名上奏,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不可一日无主,但愿女帝能尽快寻好吉日,早日登基,一承大统。”
听伯安说了个七七八八,我在捡了折子来看,也不过如此,这些人里头,原先还有些不待见我的,如今倒是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