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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就像神一样

袁小北看向光的来向,却见到一个老妇人——正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正手里拿着一只古旧的灯台向他走了过来,这场景,让袁小北不由地又一次产生幻觉,仿佛自己置身于古时的某个地方,女巫会给他指引方向,或者会给他一瓶用巫术配置的药水。

他看着那老妇人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她每向他走近一步,袁小北那种对神秘世界的感觉就会增强一点。无可否认,此时看来,这老妇人就像是古时的巫师,褶皱的纹路,凌乱的头发,还有那佝偻的身躯和蹒跚的脚步,就连那古旧的灯台和摇曳的烛光,都为袁小北脑中的幻象增添了气氛。

袁小北屏气凝神,等待着那老妇人一步步地走近。

老妇人走近以后,将灯台举了起来,烛光照在袁小北的脸上,然后她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的骨头都看透。

“老,老奶奶,您……我……”袁小北被老妇人那凌厉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说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忽然,老妇人笑了,只是这笑更加让袁小北感觉到悚然,因为她的笑让人感觉到十分的不自然,就仿佛一面镜子中有人在狂笑,却没有半点声音一样。

看着她的笑,袁小北顿时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身上的汗毛也不由地直立起来。

有些时候,我们所看到的并非事实,而仅仅是事实的相反面。就比如人,当我们看一个人的时候,很可能会被这个人的外表所迷惑,有时候看似猥琐的一个人,实际上却能够表现得真诚,而有些人看似真诚仗义,在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会说“人不可貌相”,并且一直将这句话流传至今。

但是此时此刻,袁小北并没有想这些的心思,他已经完全被这气氛所恐吓住了,原来他的勇敢在某些时候只是一种假象。

“嘿嘿嘿……”老妇人终于笑出了声,只是这声音的出现让袁小北感到一种更加难以抑制的冲动,一种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但是,他终于还是没有挪动半步,而是冷冷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老妇人继续说下去。

“要出现的终归是要出现,你出现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需要你去做了。”老妇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妇人的话让袁小北感到一阵愕然,仿佛是在说,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他很久,而这,似乎也正是她存在的唯一目的。

袁小北略有疑虑地看着老妇人,眼中带着询问。

老妇人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姑娘可怜啊,我通过术将她的灵魂映射到这里,制成一个‘镜像’与你相见,我想她要对你说的话也应该说完了,接下来要怎样做,就看你自己了。”

袁小北这才有点明白,原来肖芳的灵魂“镜像”竟是这老妇人施法制造的,这可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居民楼里会居住着这样一个现代巫师。

巫师……

袁小北无意中想到了这个名字,是的,巫师,眼下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这老妇人。

他自是知道这老妇人所指的接下来的事情是什么,不过他也十分清楚,前面的路并不好走,能走成什么样他无法肯定,不过他已经答应了肖芳,做出了承诺,那他就一定会坚持地走下去。

袁小北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这一件件神奇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兀,他还没有时间细细思考,到脑中仍旧存在着一片混乱的区域。

老妇人用皮肤松弛的右手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由于光线太暗的原因,袁小北并没有看清楚那物件是什么。等到她将那物件送到袁小北跟前的时候,他忍不住身体向后躲闪了一下,这是他本能的反应。

在确定老妇人对他没有危害之后,才又将身子收了回来,仔细地看向她的右手掌心。在那里,平静地躺着一块金属制成的挂件,像是现在很多年轻人戴的那种装饰品。

那挂件呈现半月形,通体漆黑,像是经历过严重的火焰烘烤的黑炭,在烛光的映射下竟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反光,仿佛光线照射在那上面,都被它吸收殆尽,就像宇宙中的黑洞。

“这是……”袁小北问道,他却没有接受。

老妇人说道:“这是一个护身符,能保护你不受邪物的侵害,拿着它,将它戴在脖子上,一刻也不要让它离开你的身体,它会给你带来平安的。”

这又像是一句句古老的咒语,仿佛一位来自古时的巫师在对他进行某种仪式的举行,将法术施展在他的身上。

袁小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金属挂件从那只如枯枝的手中拿起。

他感觉到这漆黑的挂饰份量并不轻,竟有点坠手的沉重感。一条和挂件一样材质的链条很有规则地摆放在他的手中。

他能够感觉到,这挂件在他的手中开始起了某种变化,仿佛一个有生命的物体,正逐步地复活。

是的,他感觉到了,这物件开始在动。

忽地,他仿佛看到一道光束闪过,这光束闪烁得极快,就像黑夜里一颗子弹在眼前飞过,留下一道发光的痕迹,然后,他手掌心的那个挂饰就消失不见。

这神奇的一幕就发生在袁小北的眼前,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起了某种变化,像是在血肉之中渗入了一条项链,这条项链附于他的血肉之下,紧贴着他的骨头。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于是他不得不又一次怀疑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时,老妇人又开口说话:“很好,紫凝符还是识得自己的主人的。”

“什么?”袁小北惊讶道。

然而,老妇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随着她的转身,那灯台发出的亮光也被遮掩住,烛光在暗处映射着老妇人的佝偻身影,让袁小北又一次感觉到不平静。

随着老妇人的消失,在袁小北左边的方向出现了光线,那是这间屋子的入口处。他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漆黑的带给他无数诡异事件的屋子。他刚想离开,却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也让他吓了一跳。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来寻找他的梁子文。

看到他,袁小北多少也明白了些事情的真相,于是,将他扶起,走出了304房间。

袁小北扶着梁子文走出304房间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逃离一般。他回头看看这个给他带来奇异经历的房间,仍旧黑洞洞的看不见里面的事物。

他常常听到别人说的一句话是:好奇心害死猫。看来这话说得一点不假,若不是那老妇人和肖芳的灵魂对他没有恶意,估计他现在肯定早已经在轮回的黄泉路上,想到这里,他不禁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想要感觉那黑色的护身符。

但是,所有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手所触及的只是自己的皮肤和温热的体温,并没那金属样的感觉,于是,他又一次怀疑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幻觉,都不曾发生过,他是多么希望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啊!

又一次像放电影般地过完这些记忆中的细节,袁小北坐在沙发上又长舒了一口气,他不能否认,即便是现在,他的内心仍旧在喘息,紧张和恐惧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内心,这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紧张和恐惧,是面对未知的不解与害怕,更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至今他仍旧无法相信,就这样,他就成了国家和人类的拯救者,成了一个即将诞生的英雄。

或许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即便是他还是十分普通的一个人,但是那经历的一切却在向他表明,即将到来的一切将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而自己,也无可拒绝地要接受,是必须接受,容不得半点异议,这便是命运,是人不可抗拒的规则。

上帝造就了人,就像人造就了机器人一样。

人类给机器人制定了三条原则,用来保护自己的绝对利益,而谁又能否认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没有给人类制定三条原则呢?

袁小北不由地笑着摇了摇头,这笑出自于自己的无奈,更是对社会上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人的嘲笑。想想他们拼死拼活地去争取什么权利、金钱,争取什么女人、地位,但是看看,现在看看,在未知的世界面前,在上帝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多么可怜啊!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但是有些时候,尤其是在他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没有事情做,他就很容易让自己的大脑走神,不由自主地去想这些事情。

他喜欢编制虚拟的世界,或许这就是不善言谈者的与众不同之处吧。一些不善言谈的人,总是会将一些事情放在自己的大脑中,然后在那个思维的空间里构筑解决的通道,而袁小北就是这样一类人,他总是会在脑中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楚,罗列出来,从而寻求出最佳的解决办法。

但是,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他却毫无头绪,因为大脑早已经为一些虚幻的不实际的想法所侵占。

为了让自己甩掉这些让人悲观的想法,他决定去洗把脸,用冷水来冲洗自己的头脑,好让他能够清醒过来。

从洗手间出来,他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一些,于是,他走到卧室,忽然看到写字台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的记事本,他猛然间想起来,这就是肖芳给他的那个记事本,里面记载了她在“身在天堂”KTV所经历的一切。

他走到写字台前,伸出右手拿起了那个记事本,然后开始翻阅起来。

黑色的封皮上有一只凹陷的蝴蝶,流转的线条充分体现出它的主人是一个十分爱美的女孩。他在那黑色的封皮上抚摸了几下,然后打了开来。

里面有一个空白页,这是几乎所有上点档次的记事本都有的一个设计,在那个空白的扉页上,用娟秀的笔记写着几行字:

“或许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或许我只是像一只蚂蚁一样渺小

或许我今生不会有大的成就

或许我只能沦落红尘,成为人们眼中卑微的歌女

但是

我相信生命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我相信凭借我的努力,我一定会做到更好

加油,你一定可以!”

落款画的一个符号,一个类似一朵盛开的花似的符号。他仔细地看了看,识别出那是一个花体的“爱”字,在那个字的中间还有一个桃心。

在这个“爱”字的下面写着“肖芳”两个字,紧接着在这两个字的下面写着一个日期“二00八年一月十三日”。

“2008年1月13日?”袁小北咂摸着这个日期。

或许这是肖芳买这个记事本时的日子吧,又或者这是她写下这段文字的日子,除此之外,袁小北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可能。因为他自己就经常在自己买的记事本上和书上写上购买的日期,为的只是一种日期的纪念。

翻过这一页,是记事本中自带的通讯录页,连续翻了两三页,然后又将日历页和全世界各地的区号和邮政编码页翻了过去,翻到了肖芳日记的第一页,开始阅读起来。

在日记的第一页上,记载着这样的文字:

2008年1月13日 星期六 晴 微风

北京的冬天挺冷的,不过和我的家乡比起来,这并不算什么。

从离开家到现在,快三年的时间了。当初和尼娜一起,怀揣着美丽的梦想,离开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来到北京,这个繁华都市。离开家快三年的时间里,也不知道爸妈咋样了,两年的春节都没有回家了,今年……应该也不会回去吧……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他们呢?呵……

想想当初,我们怀揣着美好的愿望来到了北京,这是祖国的心脏,国家的首都,有许许多多和我一样的人都曾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亲自到天安门去看看,看看人民大会堂,看看毛主席;更有很多人,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北京人,这或许就是许多有着北京梦的人们的一生所唯一期望的吧,我不知道我和尼娜是不是也是这样,因为这些想法已经过去了很久,记不得了。

我们想,凭借我们自己的吃苦耐劳,凭借我们自己的努力,总会在北京挣得一些收获吧。现在,我才知道了我们的天真,原来现实真的很残酷,残酷到让人无法想象。在这里,我们没有赢得金钱,没有赢得地位,没有赢得别人的笑脸,甚至连本该属于我们的尊严都失去了,我们,对于这个城市,树梢上的一片叶子,有它不多,没它不少,甚至,我们常常会被人称为社会的蛀虫,道德的败类,只是,有谁又知道我们的苦楚与无奈?

常常听人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有付出就会有回报。但是事实果真如此吗?反正我不相信,因为我早已经用自己验证了这个结论的不真实,上天对待每个人是有区别的。有的人明明什么都不是,整天介就知道吃喝嫖赌,无所事事,可他有地位,有金钱,身边有数不清的人伺候着,更有数不清的美女围绕着他,任他摆布。而有的人呢,空有一身本事,却遭到所有人的妒忌,能力没有地方施展,最终只能成为摆设,而他也只能靠着摆地摊儿维持最基本的生存。

唉……和我们这些没有尊严的人相比,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尊严,还有金钱。

今天花了十一块钱买了一个高档点的记事本,我小时候就有一个愿望,就是将来有一天也能给自己写本书,可惜啊,我家里太穷了,没钱供我上学,所以只好来北京打工挣钱。不过这并不重要,这不会阻止我为自己写书的愿望,我买这个记事本的目的就是练习我的写作水平,为自己的书打基础。

今天是第一篇日记,就写了这么多,不过抱怨多了些,以后我会向好处看的,嗯,加油!

在这篇日记的最后,用花体写了一个“爱”字,就和扉页上的那个一样。

看完这篇日记之后,袁小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感觉到肖芳的那种对现实的无奈,或许,所有在北京拼搏的人都有过这样的感受吧。

我们都以为上天是公平的,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但是事实上呢?没人敢说这是定律。

袁小北的家在农村,他的父亲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农民,而整个家庭也靠着父亲的辛苦工作养着。作为儿子,他为自己这么大了仍旧没有为家里做出什么而感到惭愧,但是,这似乎并不是他所能够改变的。事实上,并非袁小北没有能力,而是现实所能给予他的只是这么多,不可能再多了。

这个社会很残酷,残酷到很多人都有了轻生的念头。

他记得,电视上播放的新闻说今年大学生又有多少没有找到工作时,父亲就会说:“还是没本事,要是有本事的话,那些公司不都抢着要了。”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想告诉父亲,事实并不是这样,现在的社会讲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有多少钱,你有什么样的关系背景,这是一个关系社会。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因为他知道,父亲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一辈子不愿意求人,在他的世界观里,人都应该靠自己,靠自己的本事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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