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黄浦江，离开那个让她暂时得到喘息的地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看到父亲回来了。父亲穿着保安制服。母亲也回来了。母亲给父亲诉说自己在孤儿院遇到的故事。特别是讲到一个四岁孤儿的故事。他的父母以前都是公务员。因为把握不住自己，双双落入法网。这个孩子没有人照管，被送到了孤儿院。本来是一个三口之家，可是没有了‘‘\母爱和父爱的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孩子没有了快乐。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父母是坏人。确实他的父母不是坏人。而是一切的正常人。正常人和罪犯就差那么一点点，一道红线越过了，就成了罪犯。而且有时候就像走路一样，没有了正当渠道，正确的路被违法者占领了，如果要行走，不得已就会逾越那道红线。不知不觉中逾越了红线，回来时已经没有机会了。他们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谈论这个道理。父亲非常有力地说：“如果是非得越过拿到红线的话，那么我们就不要去走那条路了。”母亲说：“为了不越过红线，就不走了，那么这个社会就不前进了。我们不能够去纠正那些违章者吗？如果是交警尽责，如果说城市管理者尽责。如果是大家都守规矩，我们还会有机会越线了吗？”老人们的观点是朴实的。欣欣觉得自己就是那些纠正越线的人。
这一夜欣欣没有睡好。她离开了自己的高档社区，她没有入住那个社区还是对的。她回到单位，把房管局的人叫到办公室，对那些人说：“安置房还没有建好，大家都没有得到安置，你就不要把这个钥匙交给我。我是要求回迁的。我还要住到我原来的地方。你们要尊重我的意愿。”房管局人员说：“这是领导们的安排，我只是一个执行者。牛书记，你不要让我为难呀。领导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差你自己了。”欣欣对他说：“就这么办好了，我和大家以一起回迁。我和安居小区的人一起回迁到那里。”虽然那人不愿意，但是还是把钥匙拿走了。
欣欣觉得心里踏实些。她把调查组的人叫过来：“案子继续调查。我们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九
田民知道欣欣拒绝了钥匙后，觉得问题严重了。她知道欣欣的性格，也知道欣欣的为人。她几乎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但是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她不会亵渎自己的职责，而且会把问题查个一清二楚。田民知道自己的家属在这个案件中的深浅。她知道自己所以把欣欣的安置房和自己的住处搞得那么近，就是为了提醒欣欣不要把事情搞得那么紧张。欣欣的案件进行到什么地方，她确实也不知道。但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高书记知道怎么做。高书记不会把冯氏地产搞垮，因为这样会涉及很多人。在这个大院里，很多人和冯枫又说不清的关系。大家生活在这个社会里，不和钱权打交道是不可能的。作为一个外滩人，能够融入这个大都市已经是不容易了。没有必要去破坏这里的规矩。破坏了规矩就无法在这里生存。田民试图告诉欣欣这个道理。但是欣欣明白吗？
欣欣回到出租屋里，见到了几个老乡。这几个老乡来自自己的家乡，父亲介绍说，他们就在冯氏地产工作。他们承包了冯氏地产的工程。他们就在自己原来的拆迁房工地上打工。他们的老板跑了。他们的工资没有了着落。他们听说自己的老乡在这里当大官，就找来了。这几个老乡，没人的脸都是漆黑的，他们瘦弱的身体和塌陷的眼睛告诉欣欣，他们经历了怎么的灾难。欣欣问他们：“老板为什么跑呢？”“老板出事了，我们工地出事了。死了几个人。老板赔不起，偷偷地跑了。我们干了一年的钱就没影了。”工友们无奈地回答。
工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说明这里有特大事故。为什么冯氏地产没有上报？安监局长怎么没有通报？欣欣感到事情非常的严重。她让老乡们去纪检委报案，自己在单位为他们立案。欣欣的心情很沉重。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着手调查冯氏地产的时候，自己竟然不知道他们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感到冯氏地产的事情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这一夜，她没有入睡。第二天一早，田民过来了。田民没有带着宝宝，自己打的过来的。她和阿祥生气了。阿祥背着她去天上人间。这个俱乐部就是冯枫开的，这也是冯氏集团的第二产业。这个俱乐部是区里的红灯区。有来自乌克兰的美女做小姐。阿祥和一个外国女人在一起了。甚至把那个洋女人带到家里。婆婆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对阿祥称赞有加。说自己没有魅力了。田民哭了，哭得很伤心。欣欣安慰她，但是除了安慰，她能说什么呢？她了解的阿祥远不是这样。在阿祥身边的女人多得是。现在的阿祥已经不是当司机时代的阿祥。他身价千万，是冯氏集团的大股东。田民已经过时了。他们的婚姻已经出现了危机。田民不知道这些。欣欣不想告诉她。阿祥的案子很深。
来到办公室，秘书让她去高书记那里。高书记已经等她很长一段时间了。看到欣欣过来，就只能起来迎接。高书记依旧是容光焕发。他刚刚从市委回来。在市委，他得到了表彰。区委的工作受到了表彰，新区的开发得到了表彰。高书记对欣欣说：“新区的工作进展地很快，特别是你担任书记后，入住项目进行的很快。城中村改造也是非常顺利。在你的带动下，未来世界项目得到了进展，也得到市委的通报表扬。冯氏地产在市委得到了明星企业的称号。我们要把这个企业做好，我们要作为他们的保护伞。不要听那些杂音。你尽快入住自己的房子里，这样就可以安心的工作。你的房子是经过论证得出的结果。没有一点特殊待遇。”欣欣说：“其他搬迁户还没有安置，我不能够入住那里，影响太不好了。何况我还是那里的书记。我还是回迁到那里好了。”高书记听了，觉得也不错：“这样也不错，和大家共进退，这是我们党的干部的优良传统。我支持你。回去好高工作。把高新区的工作做好，我们就能顺利创先争优。”
田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觉得自己也许是多虑了。确实是一片大好形势。自己为什么带来不同的声音呢？她感到自己疲惫了。想在办公桌上休息一会。这时候，秘书过来了，高新区管委会主任来这里找她。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回报。她忙着去应付这个主任了。
田民自己很想回去上班，可是自己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孩子还没有人照管。婆婆不主张让别人带孩子。田民在吃空饷。她每月的工资卡上照样有工资入账。这是公开的秘密，谁也没有提出质疑。阿祥照样和别的女人来往，他甚至不回避田民。欣欣两头忙，纪检委需要她主持工作，新区那里需要她拍板。冯枫成了区里优秀企业家。老乡的工资奇迹般的解决了，是从地产公司那里直接结算了。这是非常特殊的先例。其实这一切，欣欣并不知道。她有许多事要做。新区招商引资比什么都重要。调查冯氏地产的案子被搁置下来了。那些调查人员大部分被借调到其他单位了。纪检委来了新的领导。欣欣被安排到了副区长的位置。欣欣彻底地和那个案子隔离了关系。
欣欣依旧单身，她依旧回忆起自己和王斌在一起的日子。没有男人能够引起她的注意。她依旧美丽。没有化妆就能够让人动心。她利用自己的关系，成功地把新区打造成为市委先进社区。这个区率先成为市里环比房价下降的区，冯氏地产率先成为房价下调的企业。欣欣的能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欣欣已经忘记自己对老书记的承诺，她是一个非常尽职的干部。因为岗位的调换，她在新的岗位上依旧是非常尽职尽责。她做的很优秀，无可挑剔，让大家欣赏。
十
冬天来临了，安置房已经盖好了。欣欣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王斌不在了，这个房子只有她自己住进去了。安置房毕竟没有其他房子漂亮，但是毕竟是属于自己的房子，欣欣感到非常的欣慰。简单的家具，简单的装修，虽然没有了底气，但是还是原来的地方。她住进第一层，第一层还有一个小花园。第一层还能够找到家的感觉。她和父母住进这里。她觉得又回到了以前的屋子。但是没有以前的感觉了。王斌毕竟不在了，留下一个空间，属于自己。以前虽然王斌远在非洲，但是晚上可以在网上见面。现在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了联系，没有了关联。她显得非常孤单，显得非常的单调。在这里孑然一身，顾影自怜。窗前种着腊梅树，梅花早已开放，这是南国的冬天，却能够找到北方春天的感觉。她没有入住豪华社区，因为她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属于普通人中的一员。住在这里她感到踏实。她现在是常务副区长，负责协助区长处理一些重要的事物。区长这些天有调到另外的区里担任书记了。她成为代理区长。她不再担任高新区的书记了。高新区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了。安置社区的分配没有什么麻烦，大家搬到了这里，没有出现异常现象。冯氏地产做得很好，让市委满意，让区委满意。眼看换届就要开始了。市委组织部找她谈话，希望她有所准备，意思是让她担任区委书记，高书记也要调走了。区委的工作让她来主持。欣欣感到压力很大。这是高书记的推荐。只有欣欣担任新的书记，高书记才感到放心。高新区的处理让他感到满意。没有这么出色的处理方案了。冯枫老实多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危险，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但是只是收敛了很多。高书记知道，自己如果是和冯枫继续来往，自己也是非常危险的。他决定离开冯枫。他决定离开这里。大上海有很多地方让高书记这样的人去作为。这个地方离不开高书记这样的人才。也许中国也离不开这样的职业官员。他极力做到利己不损人的地步，即使损害别人的利益，也是让别人说不出什么，国家利益损失些没有什么，因为那时大家的，谁也不好意思说出些什么。
离开这个区，高书记去别的地方当官，依旧是一个好官，清官。他还可以有一番作为的。他甚至可以做一个闲职，做到让别人羡慕的职位。他有的是人气，许多高级官员需要他这样的人。他会给所有的人带来利益，让所有的人觉得他就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官员。这样的官员很多很多，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你到处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吧事情做的很到位，到位的让老百姓说不出什么，让他们的下级说不出什么，也让他们的上级感到高兴。高书记就是这样的人员，在这里他可以全身而退，在那里他也可以全身而退。没有让大家感到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他让人感到亲切。他让自己的下级住到了高档小区，他让冯氏地产把自己的钱掏出来，为大家服务。这样做让大家感到满意。冯氏地产也满意。高书记走了，留下让人们依依不舍的印象。他平静的做官，平静的为人，平静的做事。他自己的好处费一点也没有失去。他自己也发财了。许多大公司有自己的股份，这些隐形的股份给他带来很大的利益。他现在有很多资产，这些资产别人不知道。这些资产是他们这些官员的隐形资产。没有贪污的嫌疑，但是损害了国家的利益。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谋取最大的利益，做的完好无缺。这是多么伟大的时代啊。欣欣明白这一切。她现在马上也要步入这个位置了。
怎么说，欣欣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官员。她不会像高书记那样为人，也不会和冯枫这样的人牵连在一起。她首先要做大的是干净，这是父亲和乡亲们寄予她的期望。虽然自己不希望能够做多大的官员，但是做的什么位置，她都能够尽职尽责。老实稳妥是她自己的标尺。她不希望自己能够轰轰烈烈，但是希望平平稳稳。她希望自己的管辖小区里不要出现危害老百姓的利益。她主持区委的工作了。这是高书记对她的考验。她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着一切的工作。她不会反攻倒算，也不会去追查过去的事情。她要让高书记离开的高兴。高书记去考察工作，去调研工作。把空间留给了欣欣。
田民也参加了工作，她去了一个社区，担任那个社区的支部书记。她已经厌恶了在家里当全职太太的生活了。她非常羡慕欣欣，欣欣一步步的高升，让田民觉得自己已经堕落。她们两个为了成为真正的上海人，都找到了一个上海老公。他们现在几乎是同样离开了自己的上海老公。但是她们已经成为上海人了。
担任区委书记第一个接访日，她看到了自己的老邻居，他们竟然来上访了。欣欣感到非常的吃惊。这些人在自己调研工作时都没有意见，自己也是拆迁户，赔偿标准也是高出国家上线的。他们为什么还上访呢？欣欣不理解。这里会有什么隐情。她耐心地接访这些上访人。她把他们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聆听他们的诉说。原来，这些人是被冯氏地产控制的人员，也是被非法拘禁的人员。在欣欣调研工作时，他们被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控制住了。他们被安置到了最偏远的地区。他们的安置标准是最低的，没有按照国家标准。他们因为上访被劳动教养了。这些批示都是高书记一手操办的。
送走了上访人员，欣欣感到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面对着那些朴实的人们，她知道，这些房子是他们终生的积蓄，这些积蓄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悄悄地溜走了。欣欣明白，自己还是需要做些什么。她一个尽职尽责的人，要当好这个书记，就不能够顾忌许多。她拿起电话，接通了过去负责调查冯氏地产负责人的电话，她让对方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她要重新调查冯氏地产的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