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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帝陵拾遗(4)

时至今日,泰陵、康陵正在修缮之中。在开放的三个陵墓中,仅长陵大殿保存完好,昭陵的碑亭以及陵门外的部分附属建筑重新修复;定陵展示的是地下部分。在修复的过程中,原始材料的匮乏,用工的现代化方式,虽总体上保留了原貌,但在远古的风韵与气势上不免缺乏厚重。尤其是木质结构,由于木资源的保护不利,中国的森林中,那些珍稀的树种已大量减少,代之可用的松木、柏木能达到要求的也为止甚少;仅以柏树为例,它们生长十分缓慢,一棵长成直径十五公分的树需要100年的时间,一棵长成直径六十公分的树则需要500年以上的时间。所以只能从国外进口。我们观察了新修复的陵院,多是将陵门、外墙、明楼以及坟冢的外城墙部分、陵门前、后的琉璃照壁和院内的原始装饰加以修复。除长陵的大殿完好外,余十一陵的大殿仅存遗迹,从定陵与永陵的大殿遗迹的面阔与规制你会看到,那气势绝不亚于长陵的大殿,要修复成原来的模样,不要说资金,单从材料的筹备上,都并非那麽简单。如果你有兴趣去探讨,在未开放的修缮完毕的陵墓中,你会明显的看到这一点。

我国考古资料上记载,新疆地区发现的许多几千年以前的陵墓中,树木的应用少则几十棵,多则成千上万棵,直径都在三十至六十公分以上,说明几千年以前,那里有无比广阔的原始森林;大量的砍伐,造成大片的森林资源损毁,荒漠代替了森林,土地沙化掩埋了多少人类的文明与发展的空间。在我国云南、贵州、四川的原始森林中能够找到用来修建陵墓的原材料也是十分困难的。在中国,定为文化遗产的尚有几十处,如果为了修复而动孰砍伐,那麽那些上千年的古树又会面临新的灾难。

说来也很蹊跷,昭陵的墓主朱载垕在位仅六年,享年仅36岁。一个在明代执政冗长的皇帝生了一个短命的儿子,他的父亲嘉靖皇帝在位是45年,享年60岁;一个短命的老子却生了一个长命的儿子。他的儿子万历皇帝在位是48年享年58岁。

朱载垕是个幸运儿,他与哥哥庄敬太子同时受封,太监们却将太子的册宝误送到了他的宫中,后来庄敬太子得病死了,他得到了太子的位子,他的弟弟想要与它争夺皇位,却在老皇帝世宗死前的一年也死了。

近代的历史学家对他的评价说:他的一生没有什麽丰功伟绩,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女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能。我不大赞同这一说法,历代帝王好色成性,是封建王朝的体制所致,能够任用贤臣的帝王首先就是一种美德。很多政绩卓著的帝王并不一定不喜欢女人,所以不能以此作为有能、无能的评价。但作为臣子对他只能冠与奉迎之词,张居正在《穆宗实录》中写道:“上即位,承之以宽厚,躬修玄默,不降阶序而运天下,务在属任大臣,引大体,不烦苛,无为自化,好静自正,故六年之间,海内翕然,称太平天子云。”这种评价,虽褒意甚多,但也不能不从一个侧面看出,穆宗的从政过程还是有绩可考的。从性格而言,穆宗是正德以后的皇帝中最谦和的,在他之前,是沉迷于道教而略有些变态的世宗;在他之后,是一个在偏激、厌世以及对官僚政治的轻蔑中度过40多年岁月的神宗。这个明静、宽仁而又“无能”的穆宗倒给了臣子们展示报负的空间。其间人才辈出,其中,徐阶、张居正、高拱、都是人中豪杰。在他们的主持下,隆庆一朝倒真是一个太平盛世。穆宗摄政之短,六年中,我们姑且不去按历史学家的观点去评价他,我们看一看他在这六年中做了些什么。

世宗朱厚熜死时,内阁大学士有四人:徐阶、李春芳、郭朴、高拱。其中徐阶为首辅。嘉靖死后,徐阶草拟遗照,以裕王朱载垕继位,并且革新嘉靖一朝弊政。他下令逐去宫中道士,安抚、恤录嘉靖一朝因劝柬被罢官或仗责至死的官员。深得民意,声望极高。徐阶身材短小,但俊秀白皙,能吃好酒,嘉靖一朝,他极富心计,扳倒了专权跋扈的首辅严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人。

高拱原为裕王府中的讲官,在裕王身边扶侍九年,与穆宗的关系可谓不一般,他离裕王府到朝廷任职之时,当时为裕王的穆宗与他离别时竟然哽咽而泣。他为取代徐阶煞费了一番苦心,虽然屡次遭挫曾被罢免,但因为深得穆宗欢心,再次被召回。穆宗在征得年号时选用了高拱提议的“隆庆”而倍受穆宗恩宠。徐阶致仕回乡后,李春芳表面上身为首辅,实则高拱掌控了吏部的大权,逐步掌握了朝中的大局。我们且不看臣子之间的权利争斗,在穆宗任用的臣子与吏治上还算是清明的。他在任用高拱的同时,并没有慢待其他官员,而是对他们做了适当的安置。

高拱其人,练习政体,负经济才。他当权之时,在整顿吏治、军事方面,推出了一些非常富有成效的措施,他立册定期考核每一位官员的品德、能力,使他们务尽其职。他任用人的标准是能力而不是品德,他曾任用殷正茂总督两广军事,有人说殷正茂品行不好,高拱回答说:“他虽然贪,但是可以成事。”并仍然加以任用。在军事上他建议增置兵部侍郎一职,外用为总督,熟悉掌握用兵之术,总督之后再行召回,用为兵部尚书。通过这样内外更替,懂得军事戍边管理、边疆军事的大臣就会多起来,他主张兵部尚书、侍郎这样的官员应当从兵部各司的有实战经验的属官中慢慢培养。军事人员专职化。他认为边关地方官掌握着守边重任,远比内地官员重要,去除了边疆地方官任用被贬人员的弊端。慎重对待地方府、州、县的地方官的任命。在高拱的主持下,隆庆朝的政治局面以及边防,都有了很大的改观。

从嘉靖朝起,蒙古的瓦刺、鞑靼部落不断骚扰明代的北防重镇宣府、大同。他们从辽东、向西至甘肃、青海,不断深入中原。嘉靖21年,一月之内,出入十卫、38州县,杀戮男女20余万,劫牛、马、羊、猪200万只,并抢去大量的布匹、金钱。最严重的是嘉靖29年的八月,俺答的军队从古北口入侵包围北京城。次年在俺答汗的压力下,明王朝同意与蒙古互市,边疆暂时平静数年。嘉靖33年大将军仇鸾佣兵自重,他建议嘉靖不与俺答讲和,使战火又起,烽烟不断。

其实蒙古人的入侵并不在于占有土地,而是在于掠夺财产,尤其是蒙古奇缺之物。因为蒙古地区物资匮乏,如果不与汉族地区进行贸易互市,就很难自给。俺答在给穆宗的奏表中说:“我们的人口越来越多,衣服缺少,各边都不许进行贸易,就很难自给。毡、裘这类东西夏天穿起来很热,缎、布又很难得,被奸诈的小人赵全引诱,就进入边疆地区干了坏事。虽然抢了一些东西,但人马也常被杀伤。最近,朝廷各边防军队也常派兵出关作战,杀了我们的人,赶跑了我们的马,烧了我们的野草,冬春两季人和畜牲都很难存活下来。”由此看来蒙人的生活,需要内地的通贸与互市。他们的入侵目的之一是掠夺,但主要的目的是逼迫朝廷同意“通贡”但是世宗自大狂妄,始终不同意与蒙古互市、通贸。世宗这种封闭自大的思想,给嘉靖朝的边防和海防都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穆宗继位后,北边的俺答汗仍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当时俺答汗手下有一批汉人,一些是嘉靖年间大同兵变叛逃的兵将,一些是被朝廷镇压的白莲教教徒,俺答就是依靠这些人来窥探明朝的动静。当时边境稍微识一点字的人,就冒充秀才、举人,跑到蒙古去混事做。俺答听从汉人的建议,有能力的,就让他们统帅军队,其他人就让他们就地耕种。对于边民来说,蒙古境内竟然成了一些人升迁发迹的乐土。俺答汗请汉人赵全为谋士。赵全多略善谋,他一再劝俺答汗称帝,并筹划建立固定的居住城市,嘉靖45年建成了“大板升城”就是后来的呼和浩特市。从此,这里成了俺答汗通过农耕和定居来弥补游牧业的不足,逐步成了创造财富源泉之一。发展下去,真可以自给自足,自成一体了。后来,俺答汗的孙子把汉那吉投降了明朝,才没有按照这个模式发展下去。

把汉那吉是俺答汗的孙子,从小失去了父母,跟着祖父俺答与祖母克哈屯生活在一起;很受祖父母的疼爱。把汉那吉长大以后取了大成比吉为妻,又自聘了兔扯金的女儿为妾。俺答汗有一个孙女,长得非常漂亮,已经许嫁给袄尔都司。俺答汗跨越亲缘,自己却把孙女取来作了妃子,称三娘子。袄尔都司大怒,闹将起来。俺答汗便将把汉那吉所聘的那名女子给了袄尔都司,才平息了这场纠纷。把汉那吉痛恨祖父这种不伦的行为,又怨恨祖父把自己喜爱的女子给了别人,对乳母之夫阿力哥说:“我的祖父娶了外孙女为妻,又抢了孙子媳妇给了别人,我不想再做他的孙子了,我要离开这里。”于是把汉那吉办带着妻子与乳母向明守军请降。此事报到了朝廷,一些官员强烈反对留把汉那吉。穆宗出面做出了决定,他说:“对方倾慕我们才来投降的,应该加以安抚,把汉那吉授予指挥一职,阿力哥为正千户,各赏大红纻一套。”俺答汗的妻子深怕自己的孙子被杀,埋怨俺答汗,俺答汗也十分后悔,便带兵十万逼近大同。守将王崇古派人告知明朝对把汉那吉的处理,俺答汗十分感动,说:“汉人既然能保住我的孙子,我愿意与他们结盟,永不背叛。”于是与明朝订立了合约,在边境设立互市。并绑缚了赵全等到京,在京城处死,斩除了对大名朝威胁的隐患。隆庆五年,穆宗封俺答汗为顺义王;至此,延续近五十年的边境危机得以缓解。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王崇古功不可没,一些朝廷大员也起了积极作用,但议和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穆宗所起的作用是最为重要的。从这些事情上看,穆宗比他的父亲要开明得多,英明的多。

明代的海防,主要是防倭。“倭”是自元末以来横行于东南沿海的海盗。其中有不少是日本人,故称“倭寇”。

在十六世纪的亚洲,明王朝是亚洲贸易圈的核心。中国与日本、与东南亚各国的贸易主要是通过“朝贡”的方式进行。虽然受到几年一朝贡的限制,但却是中国与外国贸易往来的主要通道。一旦这种通道阻塞,就会导致走私盛行。当时的君主与群臣还缺乏国际贸易的概念,他们所追求的首先是国内政治的稳定。

嘉靖二年,日本的贡臣因为货物的先后登记发生矛盾,加之市舶司的太监介入其间,他们大打出手,烧了市舶司的嘉宾堂,杀了明朝的官员,成了轰动一时的一大事件。朝廷官员们认为“倭患起于市舶司”于是朝廷下令去除市舶司。这就等于完全关闭了对外贸易的大门。在一个国际贸易逐渐发达的年代,这样的措施只产生了一个后果,就是走私贸易的猖獗。既然海外贸易有着丰厚的利润,那麽实行海禁只是将正常的贸易渠道阻塞了;却无法阻止非法的走私贸易。政府对于走私贸易的打击,又迫使走私分子铤而走险,武装拘捕从而导致“倭患”风行。海上的走私集团和来自沿海的走私分子勾结日本海盗共同为患,劫掠沿海居民,从而破坏了沿海居民安居乐业的生活环境。实行海禁,打击走私就成了朝廷的一大难题。海禁使沿海的居民衣食无着,反而驱良为盗,海禁则商皆为盗,海通则盗皆为商。朝廷大员们逐渐看到了这一道理。隆庆元年福建巡抚御史徐泽民向穆宗建议“开放海禁,准贩东西二洋”获准。东洋是指今天的菲律宾诸国,西洋是指今东南亚越南、柬埔寨、泰国诸国。但对于日本的直接贸易,仍然严禁。禁海的开放使亚洲贸易圈正常贸易重新运转起来,打破了约200年濒海居民不得私自出海的祖制,使海上私人贸易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从这一点上说,穆宗开创了一个历史意义的革新举措。如果说穆宗的成就是群臣们所为,那麽谁又是决策人呢?如果说穆宗无能又怎末会造就一个太平盛世,非但没有破败,而又此后延续了世宗的48年呢?

说穆宗无能、重色是历史学家的一种观点,我们且不加以贬褒,但单从穆宗在从政的过程中所做的事上看,我们不得不重新的客观的来加以评说。

在定陵之右一华里处的大峪山主峰下,坐落着穆宗的陵墓-昭陵。陵前被村庄环绕,在绿树丛中,露出红墙黄瓦的无字碑亭。重修的无字碑亭是座方形的双重檐古代建筑,亭里有座巨大的无字石碑。碑的左侧有新修建的神库与宰牲亭等附属建筑,金顶红墙,在阳光下,金碧辉煌,分外惹眼。

过了碑亭便是金水河,河上架有三座拱桥。东西两桥的石料多为当年修陵时的原物,青灰色的旧石上布满岁月的痕迹。中间这座桥颇新,杂以旧石。当时修复文物的原则是,修旧如旧,后面明楼的石拱,很多地方宁可用粘合物把石屑粘合起来,也尽量不用新石料。进了祾恩门,院内布满森森古柏,粗的可双人合抱。

祾恩殿是放置帝后牌位以及祭祀之所,十三陵中保存最为完好,最为原始的祾恩殿就是长陵。按大小规制看,长、永、定三陵的祾恩殿大小,规制以及用料是其余十陵所不能比拟的,其开间、面阔包括殿前的雕龙丹璧以及三层汉白玉护栏在明代诸陵之中都算是顶极的。

新修建的昭陵祾恩殿和东西侧殿金碧辉煌。祾恩殿是祭祀朱载垕和他的三位皇后的地方,面阔五间,进身三间,大小相当于半个标准游泳池。殿外的彩绘完全按明代彩绘风格,有些地方还贴以黄金,仅金箔就用了11。286公斤。祾恩殿一米多粗的大柱子是由美国进口的红松制的,整个工程用木材3629立方米,其中1000立方米是美国一家公司赠送的。其中50根巨大松木,长十五米以上,小头的直径也在一米以上。

殿内正中供奉着朱载垕和他的原配皇后的牌位,两位由妃而晋为皇后的牌位分列两边。在开放的三座陵墓中,仅昭陵恢复了殿内的祭祀布局,供桌前,列着猪、牛、羊三牲,桌上摆着核桃、馒头、猪肉等一百一拾六碗供品。这些都是查古籍按当时祭祀的制度供奉的,所不同的是,三牲是由玻璃钢制的成,其余馒头等供品都为腊制。殿内西侧摆放铜制编钟、响石编磬各一套,东侧放有琴、瑟笙等各种古乐器。

西庑殿有穆宗朱载垕硅橡胶塑像一尊,锦袍玉带栩栩如生。有泥塑半米高的三十位人物,其景象再现了隆庆议和的场面,人物或坐或站,各有神采。朱载垕三位皇后的画像是按历代帝后图临摹的,土黄色的地儿,仿佛像刚刚出土的一样。

参观昭陵使大家对十三陵陵墓的整体结构,有了一个总体的了解,会使你感受到明代大木结构古建筑之美,同时对照这一段历史来研究这位帝王所起的历史作用,从而加深我们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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