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年间,长安改名常安,常安城太学中的学生主要是由朝中权贵子弟和下边各郡县推荐上来的人组成,其中鱼龙混杂,分为大大小小的派系,明争暗斗。刘秀深恶其中的纨绔之风,唯喜与布衣子弟交往。刘秀生性随和,倒是很能和各色人等打成一片。新野邓禹,与刘秀是同乡,两人自小相识,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知己。
这一日,大家课业之余在一起玩耍,忽有一人发现刘秀腰间佩玉,就上来索要赏玩,刘秀也不在意,说:“祖传之物。”遂解下来递与那人,那人拿到后惊呼,是龙玦,四周立马围上来一大圈看热闹的人,刘秀笑笑说:‘哪里那么神奇的,这个应该是一个星宿,叫角直。”众人皆称奇,传看一番,许久才散去。
天快擦黑的时候,刘秀回到住处,在窗前看书,却见房门被人匆匆敲响,打开门,却见一不相识的人,看穿着打扮,像是谁家的仆人,仔细看,却让刘秀大吃一惊,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弄月。
刘秀说:“姑娘,不想在这里能遇上你,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弄月说:“还好你还认得我,那就不用多说废话了。”
刘秀说:“后来没多久就听说你嫁人了,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你这么着急,找秀有事?”
弄月说:“事情紧急,别的事情也不多说了,朝廷里的人要杀你,你要赶快离开常安,走得越远越好。”
刘秀大吃一惊:“秀平素并无得罪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朝廷为何要杀我?”
弄月上下打量了一下刘秀,一把扯下他衣服上的玉,说:“得罪了,都是因为你这块上边有龙纹的玉,今天朝廷接到探子告密,说你是汉宗室后人,王莽登基称帝,天下宗室多有不服,最近很多地方都在造反,也许是要拿你开刀,以儆效尤。”
弄月从临街的开着的窗子上看了看窗外,“废话少说了,你简单收拾一下,我在楼下给你备好了马匹,东西越少越好。”
刘秀将信将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奉命来杀你的正是我的夫君王云轩,他见过你几次,觉得你是不凡之人,他的心腹探知你已经回到住处,所以夫君带人先去太学那边,让我来通知你速速逃命。”
“他为什么要救我?你现在看起来过得挺好的吗?”刘秀笑着对弄月说。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都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思取消别人?”
说话间,刘秀已经飞快的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随弄月下了楼。下楼时正好遇上邓禹,遂和邓禹耳语了几句,邓禹毕竟年幼,听了以后脸色大变,说:“大哥,以后我能哪里找你。”刘秀说:“有缘自会相见。”拱了拱手与邓禹做别。
弄月交给刘秀一个腰牌,这个你出城门的时候用得到。然后解开楼下拴的马,把马缰绳扔给刘秀,说:“你要是回去见到丽华,就跟她说,我现在很好,不要让她牵挂。”刘秀点点头,接过缰绳,向弄月揖了一揖:“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弄月刚想说什么,刘秀已经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入夜,常安城如常宁静,因为施行宵禁,街市上不见半点灯火,偌大的常安城,空旷而冷清。王云轩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里,堂屋里没有点灯,家里人应该都睡下了,为了不惊扰弄月,他轻手轻脚的向他平时做书房的西厢房走去。却听到有人在黑暗中唤道:“你回来了。”接着点亮了几案上的灯盏。
云轩看到是弄月,对她笑了笑:“你还没有睡觉?你不用担心,我带着一班人出城胡乱追了一段路,刘秀应该走的另外一条道,现在应该走出很远了吧,就是有追兵也追不上了。”
弄月说:“你没事吧,明天你怎么好去交差?“
云轩说:“我只负责常安城里拿人,既然人已经不在常安城,自然有另外的人去追,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刘秀肯定能逃得出去的。”他伸出手,温柔的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本来不想打扰你,我去书房睡一个晚上,没想到你这么晚还在这里等着,刘秀是你一个重要的朋友吗?”
弄月说:“他是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的朋友,他对弄月有救命之恩,所以弄月一定要还这个人情。”
云轩说:“今天他们让我去拿人,我推说没带兵器,回来带佩剑,只说是你的同乡,且跟他有过几面之缘,对他印象不错,也确实不想帮那些贪官污吏一起冤枉好人,没想到这人跟你还有些渊源。”
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楚弄月的表情,弄月说:“此事说来话长,我有空慢慢的跟你讲来,今天太晚了,你早些歇息吧。”
云轩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接着说:“你嫁来常安,已经有几个月了,一直觉得你郁郁寡欢,不太喜欢搭理人,难得今天说了这许多的话,也许,让你背井离乡,嫁这么远,是我的错。”
弄月说:“这就是我的命,命该如此,弄月认命。”
云轩又说:“初次见你,觉得你是至真至纯的女子,好似天上皎皎月光,就开始不自觉的想着你,念着你。因着父母的宠爱,才得以一意孤行,成就这门亲事。却独独没有想到,应该去问一问你的意思。”
弄月并不声响,只用手中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半晌,说了句:我知道,现在,你是我的夫君”夫君二字,咬得很重,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
云轩心中有些触动和不忍,想伸手抱过弄月,却明显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他只得叹了一口气:“我还是睡书房吧,这么晚了,你早点歇息。”
弄月说:“好!”转身回卧房,昏暗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却仍然是萧瑟的样子。
背后云轩幽幽的叹息,不知道她听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