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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除后患薛女巧借刀

袭人听了这番议论,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便料到是方才碰到的那两个老婆子回来嚼了舌头。只是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传到宝钗的耳朵里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探个虚实时,忽见院门一开,一个老婆子走了出来。她见了袭人,忙笑道:“哎哟,这不是袭人姑娘吗,怎么来了不进去?”说罢,便忙命小丫头去给宝钗报信。那小丫头一见袭人就在院门外,先是唬了一跳,过后便镇静下来,冷笑着“哼”了一声,便拧身去给宝钗通报去了。

袭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进来。此时,宝钗的贴身丫头莺儿迎了出来,笑着拉了袭人的手道:“袭人姐姐,你今儿怎么有空儿过我们这边来了?”

袭人镇定了一下,便笑道:“宝二爷这趟回来,从外面带回来些新鲜玩意,我就挑了些极好的,给宝姑娘送来了。”莺儿听了,忙笑着让进屋内。

宝钗也听到了袭人的声音,见她进来就站起身笑道:“什么好玩意儿,也值得让你巴巴地送了来!正经打发个小丫头过来就是了!”

袭人一面观察着宝钗的脸色,见她仍旧如往日般和颜悦色,不像是知晓了那事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她把端来的锦盒放到桌上,打开一一拿出来给宝钗瞧,又笑道:“这些玩意虽说不值钱,可也是我们二爷的一片心意,他昨儿夜里就收拾好了,怕别人说不明白,今早特特地让送我过来了。”

宝钗只用眼扫了那些小玩意,便不动声色地笑道:“宝兄弟,真是越来越会办事儿了,如今出去一趟,也想着送我们些东西了。你回去告诉他,说多谢了,日后我若得了新鲜的玩意儿,定也送他一些。”说罢,又问道,“园子里姐妹多,你们可都送全了?”

袭人忙笑道:“虽说没那么齐全,但该得了也都得了。再说,林姑娘如今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了,我去送时,她也没收……”说着话,便拿眼偷偷打量宝钗。

“哦?她没收?”宝钗听了这话,眼皮明显一跳,两只黑珍珠般的瞳仁转了转,接着便笑道,“颦儿这丫头,越来越刁钻了。她既不收,你们以后也不要给她送了,免得让她驳回来,面子上也不好看。”说着,嘴角牵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袭人听了这话,脸也不自觉地红了,忙陪笑道:“姑娘说得对,我也是这么劝二爷的。如今二爷也想通了,说日后要与林姑娘疏远些呢!”说着,又拿出一份小礼包,左右看看见香菱不在身边,便问道:“香菱妹妹呢,怎么不见影儿?”

宝钗笑道:“我哥哥近日出了趟门儿,去采买些东西,她跟着去了,不过三四天就回来了。你找她有事?”

袭人笑着把那小礼包放到桌上道:“这是宝二爷送给香菱妹子的一份,本想亲自送给她,看来是不能了,烦劳姑娘代她先收着,回头再给她吧!”

宝钗笑道:“这个好办,只是又劳你们破费!以后再有这些事,不用想着她,她不过是我们家一个粗使的丫头罢了!”袭人听了,心里明白,宝钗这句话表面是说香菱,实际是说她。虽说心里刺得难受,可也不敢发作,忙借口怡红院还有事,就告辞出来了。

袭人出得蘅芜苑后,心头兀自突突直跳,暗自忖度:“看宝姑娘的情形,似是知道,又似是不知道,难以琢磨;只是那说话滴水不漏的劲儿,虽则表面上看着和气,内里却感觉句句如刀,让人想反驳又不能反驳,这可真是要命。”如此想着,心里便觉七上八下地没了主意,只得快步往怡红院走去。

再说宝钗。她一大清早起身细细地熬了两碗莲子粥,就差人去给黛玉送去,一则想借机缓和黛玉对她的敌意,二则也去探一探,宝玉有没有去过潇湘馆。说来也巧,回来的婆子回话说,在路上就碰到宝二爷去了潇湘馆,后面还跟着袭人,捧着一个锦盒。宝钗听了,心中便老大不自在,只是在下人跟前却不露一点声色,只吩咐她们不要乱讲。

正自琢磨着如何借题发挥,以达到让宝玉断绝跟黛玉来往的念头,可巧袭人就来了。宝钗便暗中细细地打量了她的神色,又用话套引了一番,及听到黛玉没收宝玉的东西时,心中虽觉吃惊,可也大概猜到了黛玉的心思,心中便稍稍宽了宽心。

待袭人走后,宝钗便来到薛姨妈的房内。薛姨妈见宝钗进来,忙笑着拉她坐下,问道:“你这会子做什么来了?”

宝钗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妈妈。”说着,便躺到了薛姨妈的怀里。薛姨妈爱怜地抚着宝钗的肩膀,笑问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快要出门子了,心里舍不得我呀?”宝钗听了这话,眼圈儿就红了。薛姨妈也是极舍不得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只是没有办法,入宫的事既然没了指望,就得赶紧觅一门有权势有背景的好亲事,这样一则宝钗能有个好着落,二则也好保住自家日渐没落的根基。只是苦了宝钗,不得不嫁给宝玉这个不思进取的浪荡公子,虽则有副好皮囊,可终究是不学无术,不知将来能否靠得住。

母女俩默默地亲昵了一阵子,宝钗便直起身,满脸委屈道:“妈妈,方才袭人来了,送了一些宝玉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玩意儿。还听说……宝玉一早就去了颦儿那里,也去送了这些东西,颦儿没要,又让宝玉带回去了。妈妈,你说宝玉和颦儿他俩……”宝钗说到这儿,便不再往下说,而是抬眼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

薛姨妈听了,心头一震,忙坐正身子,安慰道:“好女儿,你不用担心,这些事妈妈自然会为你出头!”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宝钗忙问道:“妈妈要去哪里?”

薛姨妈面露愠色道:“当然是去你姨娘那里,好好地问一问这其中的缘故,看看她们是不是没把我们薛家放在眼里!”

宝钗忙阻拦道:“妈妈,您老人家真是被气糊涂了!这样的事,妈妈怎好亲自开口去问?莫不说宝玉和林妹妹或许真没有什么,就是有点什么,当着妈妈的面姨娘也不会亲口承认,更何况,这样的事妈妈若是当个正经事亲自去问,倒失了咱们的体面,不如随便派个婆子过去传传话,探探口风,回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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