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一个人打马行在最前处，即使到了城头上那些严阵以待的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内，脸上也丝毫不见畏惧之色。一直到距离城门十余米才不紧不慢得停下了马，俨然一副闲庭漫步的姿态。
“城下何人？”城头上的那名副将虽然对沈莫的身份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还是厉声喝问道，随着他一个手势蓝昊烨与安心月立刻被严密保护了起来。
“明夏军师，特来谒见贵国王上。”沈莫唇边的笑，除了高深莫测还是高深莫测。
副将恭谨地看了蓝昊烨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后才继续问道：“不知军师前来所为何事？”
“怎么贵国的王上这点胆识也没有？”沈莫轻扯嘴角。
“你……”副将刚想发作，眼角瞥到蓝昊烨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这里哪容你一个小小的军师放肆！”
“是吗？”沈莫的话音未落，那名副将就惨呼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耳朵，却只摸到一手的鲜血，再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耳已在地上了。这个副将也是驰骋过沙场，任何血腥的场面都经历过了，但他再看沈莫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失去左耳疼痛还是其次，他生生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让他的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眼前这个人出手狠辣决绝也就罢了，可只单单因为他刚才这样一句那个军师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要了他一只耳朵。
这样的行事作风让人想不害怕也难。
“既然如此，就由朕亲自和你谈。”蓝昊烨微微一笑，眼角的余光扫过站在他身边的安心月，眉心忍不住一紧。
“战事一起，难免祸连百姓，这实非我明夏所愿，我此番前来是代表我国和贵国谈一谈，不知事情是否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转圜余地？”蓝昊烨轻哼了一声，“朕倒是很好奇所谓的转圜余地指的是什么？”
沈莫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安心月，“如果您有心一谈便好，只要我们能够达成共识，我们自然也不会与七王爷为难。”他一脸无辜又真诚的表情，似乎全然没有留意蓝昊烨的一语双关。
听到”七王爷“三个字，安心月身子一震，微微后退了一步，却总觉得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沈莫那两道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可是，据朕所知，围攻肃城的军队已经撤离了大半，军师觉得贵军还有能力为难七王爷吗？”蓝昊烨的眉头拧得更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放缓了语气。
是为了安心月明显开始发白的脸色？
他顿了顿，道：“那贵国到底是如何打算？”
“事关重大，我想进城与王上好好谈谈。”沈莫冷笑一声，言语之间越发犀利了起来，“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
“皇上，万万不可，两国现在正在交战，放他们进来，只怕其中有诈。请皇上还是三思。”听到沈莫主动提出要进城谈判，蓝昊烨身边几个有经验的将领明显都有所顾及，纷纷出言阻止。
可还没等蓝昊烨有所表示，沈莫已经开口：“放心，只有我一人，他们都会在城外等我，不知我一个人是不是还对你们构成什么威胁？”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就越是不容蓝昊烨再出言拒绝。
“皇上，还是再……”
“开城门。”
“皇上，明夏随时可能……”
“皇上，万一……”
“万一？万一什么！”蓝昊烨目光如炬，面色一冷，还是沉声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做好万全准备。“
“是。”听见蓝昊烨如此吩咐，那几个将领才稍稍放下心来，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对了。”蓝昊烨刚走了几步，猛然想到安心月还在原地，转首对身边一个副将说道：“你留下护送宁贵妃回去……现在情况特殊，你把贵妃娘娘送去皇后娘娘那里吧，她们一起做个伴，朕——也放心一些。”
“是，属下遵命。”
“不必了。”从看见沈莫那一刻开始就未发一言的安心月突然轻声吐出三个字，她的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脸上畏惧害怕的神色还没有完全褪尽，但她的眼神却是分外坚定，“不劳皇上费心，我还是在这里等候片刻吧，若皇上真的与明夏议和成功，去哪里也就不再重要了，是不是？”
“你……”到了这个时候，安心月还是这般软硬不吃，还一语道破他的用意，让蓝昊烨心中恼怒难当，但眼见沈莫已经进城，不便再和安心月在这个节骨眼上过多纠结，只好沉声对身边的人喝道：“若娘娘不去，你就提头来见。”
“是……是……属下这就送贵妃娘娘去‘凤仪宫’，请皇上放心。”
皇宫大内的御书房内——
“沈……莫……”蓝昊烨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周身散发着邪佞之气的男子，忽然他开始有明白安心月为什么这么害怕这个人了，“朕倒是很好奇昔日奴国的霍桑将军，如今怎么会摇身一变就成了明夏的军师了。”
“难怪众人口中的文弱皇帝和七王爷也如此难分高下，想不你知道的事还真是不少，能把心机藏得如此之深，也属难得。”沈莫淡淡启音：“看样子，这胜负尚在未定之天，这游戏可就越来越有趣了，有趣，当真有趣极了。”
“好了，说吧，你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怎么，难道你忘了，我是代表明夏前来和贵国谈议和条件，到了现在还问我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到了现在你还有这么好的兴致和我开玩笑。”
“玩笑？议和？”蓝昊烨迎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沈公子既然早已经选好了合作伙伴，现在难道真的想两边获利？”
“呵呵，若我真有此打算，你又当如何？”
“不可能发生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蓝昊烨目光灼灼，“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他让你带来什么话？”
“我可不知道你口中那个他指的是谁，不过我此次前来，是受了楼将军所托，来向你要一个——死人。”
“哦？”蓝昊烨也没有料到沈莫会突然有此一说。犹豫片刻，心念一动，“是啊？那他还说了些什么？”
“楼将军让在下带的话，在下已经带到，剩下的事，似乎就与我无关了。”沈莫的眼神开始变得幽深难测了起来，“不知那个‘人“我能不能带走呢？”
“若我不肯呢？”蓝昊烨笑了，“你替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继续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至于’死人‘这种特别的’礼物‘，一个朕又如何送得出手，他们若真想要，朕送他们一双便是了！”
“哈哈哈哈——”沈莫狂笑不止，“你这句话我恐怕没这个本事带到了，你难道忘了，他们现在都远在肃城，而我眼看就要和你兵戎相见，怎么还会有空替你传话？”
“事情依然至此，看来也没有任何可商榷之处了。”蓝昊烨看着书案上那个白玉镇纸，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淡去。
“沈某告辞，明日战场上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