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幽篁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男子突然伸出手轻轻一弹,射出两道白光,李幽篁完全不及反应那两团白光就径直没入他的眉心。他只觉得额头一暖,还有些发痒,登时吃了一惊,从原地跳起来对着男子怒道:“你做什么?”
男子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所做十分满意,又伸手指了指海面的某处,然后他以及柳梦卿的身体就开始变得虚幻,变得遥远,变得不可触及,最终就那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李幽篁眨了眨眼,只见死灵渊中的四周一时间又黯淡了许多,仿佛那男子的离开带走了这片渊面的一半光芒。他站起来又看了一眼被碎石埋住了的洞口,上方的石块不知什么时候又坍塌下了许多,李幽篁凭着自己对洞中的印象粗略估计一番,却发现整一个洞穴似乎都是已经塌掉了。
“该死的,我究竟躺在这里睡了多久?”李幽篁又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这一次下山之后,一切都开始脱离了自己的认知,到现在他都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真实感可言。
又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侧头看了一眼倒塌了的洞穴,紧接着他便化作一道纯白火光,呼啸飞去。
出了万蝠古窟,又行了几十里路,李幽篁终于见到了人烟,下去购买了一些干粮衣物,顺便问了一下日子,粗略一算才发现,从法相等人离开之后,自己在万蝠古窟里又呆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李幽篁又走进几家客栈茶馆,一番打听下来,原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原本一直低调隐匿的魔教竟然纷纷出动,在东海一带大肆活动,而青云门自然也有不少门人去了那里,恐怕是有一场恶斗。
李幽篁心里一动,只觉得他匆匆回山也不是办法,倒不如直接去到东海那边,凑个热闹也好。
但是立刻他又想起自己的小师弟至今下落不明,一股玩意已经涌到心头,却被生生憋了回去,就像是嘴里吃进了一只苍蝇,实在不是滋味。
摇了摇头,李幽篁也没了赶路的心情,索性脚踏实地地走走,谁知脚下才迈出不到几步,他就忽地感觉一边肩膀被人从背后用力一拍,紧接着就听有个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道:“啊,这位小哥,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
李幽篁听到这样一句话,只觉得一阵气结,想哭哭不出,想笑又没法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老人一手持着一根竹竿,另一手拉着一名八九岁的小姑娘。李幽篁仔细一看那竹竿上挂着的一块白布,只见那上面写着“仙人指路”四个字,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名一脸白胡须的老人,只觉得又一阵好笑。
“周一仙、周大仙人,真是好久不见了。”李幽篁一阵郁闷,眼前这人,不是几年前他在河阳城中遇到的周一仙却又是何人?这几年不见,对方那句招牌话却是与当年如出一辙。
那周一仙盯着李幽篁看了看,一愣,随即问道:“这位小兄弟,与老夫可是曾经见过?”
李幽篁抬起左手,露出乾坤清光玉戒,一道凝实璀璨的青光忽地绽放出来,在空中不住流转。
“太极玄清道!”周一仙大吃一惊,但是等他仔细一看,更是脸色一变,连说话声音都隐隐颤抖,“上青境界!你是青云门下,还有这乾坤清光玉戒,你是当年河阳城里那名少年!”
李幽篁微微一笑,收敛了手里青光,对周一仙行了一礼,道:“老人家,真是好久不见了,那么多年下来,你模样竟然一点没变,真是让人佩服。”
周一仙脸上表情一松,微微笑道:“你倒是已经变得让老夫认不出了,如此年纪就达到太极玄清道的上青境界,这天赋,恐怕都可以与你们青云当年的青叶祖师相比了。”
李幽篁摇摇头,推辞道:“老人家您过誉了。”
周一仙又一番客气。然后李幽篁忽地沉默一下,开口问道:“老人家,我此刻有一名师弟不知下落,你神通广大,可否为在下指点一二?”
周一仙一愣,随即皱眉低头,微微思索,片刻后道:“还未请教阁下是如今青云七脉中哪一脉的弟子?”
李幽篁恭声答道:“青云大竹峰田不易座下。”
周一仙微微一笑,仰头看向东方,缓缓道:“你可知道如今魔教众人汇聚在东海流坡山的消息?”
李幽篁点了点头,道:“略知一二。”
周一仙又微微一笑,然后说道:“青云门此次发现魔教踪迹,会集正道各个门派前往流坡山,而这一行人正是由你师父田不易与龙首峰的苍松真人带领的。”
停顿一下,周一仙又道:“这就是了吧,你只要一路赶去流坡山,到了那里,自然就能见到你小师弟。”
李幽篁眨了眨眼睛实在不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容易的事。然而周一仙却突然神秘一笑,道:“世人总说无巧不成书,然而这世间的事情却是要比书有趣多了,只要时机不到世人就总被埋在鼓里,你就先且相信我的话,一路东行去到那东海外的流坡山,自然就会知晓一切了。”
李幽篁看着眼前的周一仙,一阵默然,片刻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么就按你说的办吧。”
只见周一仙一脸严肃,向着李幽篁点了点头。李幽篁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忽地御起一道火光向着东方呼啸而去。
周一仙目送着李幽篁远远离开,然后一手拉着孙女小环,白色胡须在风中轻轻飘动,片刻之后,只听他轻声低语道:“外乡人,真希望能够就这样改变眼下的轮回。”
只见那白云飘渺,变幻不停,那天空蔚蓝,亘古不改。任凭那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谁管他那盛衰世道,沧桑人间,人便是那般活着,被命运的双手肆意揉捏,又或许,世间的凡俗真的只是诸天神佛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