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波涛汹涌的海面再往下百来丈的地方开始,周围变得一片冰冷,一片寂静,没有温热,也没有声响,周围都是光线黯淡,只有上方一抹荡漾着的光圈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再继续往下,原本幽蓝的海水逐渐变成漆黑颜色,而上面的一抹光晕也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在远古之时,传说第一束光芒是由世界最黑暗处诞生。
又有传说,大海是生命的起源,所以一切的生命最终都会回归到海里。
在海洋潮水的缓缓推动下,李幽篁缓缓沉下,模糊的意识似乎还可以感受到周围的一些情况,太极玄清道的功法在体内无声运转,不断从海水中汲取灵气供给自身,内息不断吐纳,暂时是没有窒息的感觉。
然而周身的压力越来越大,而胸口的一点积郁更使得李幽篁感到阵阵发闷,他试着想要活动一下手指,然而僵直的身体对他那近乎沉寂到了黑暗之中的意识没有半点反应。只能任凭身体缓缓沉下,只能任凭水流不住冲刷,双耳阵阵发疼,已经听不到半点声音——然而,似乎能够感觉到有无数游鱼就在身边肆意畅游。
人,真是悲哀的东西,在海里就连游鱼都不如。
呼吸变得越发困难,意识也越发模糊,整一个人依旧在黑暗中沉寂。
“想要……咳咳!”李幽篁忽地张开嘴,然而一口海水直接灌入,一时间,无数感觉在他的喉咙中、胸腔中奔腾肆虐,体内原本有律运转的气息变得凌乱无比,双手在一时间恢复了知觉,他拼命堵住自己的双嘴,然而不断的咳嗽让更多的海水灌入,好像有双手死死钳紧他的喉咙,他拼命挣扎着,但是毫无用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无力感渐渐浮遍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彻底消失,意识彻底在黑暗中沉寂。
想要……光亮!想要……活下去!
纯白的光芒忽然的漆黑的海水中绽放,就如同深夜之中绽放的依托洁白玉花。一个面目慈祥的男人就在光芒中生出,穿着如同那光芒一样纯白的宽大衣衫,有着与那光芒一样纯白的长发,一双瞳眸却如炭火一样鲜红。如果李幽篁此刻睁着眼,那么想必他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这名男子除去发色与瞳色之外长得就和那名石壁中的男人一模一样!
只见那男子抬起一只手轻轻托起李幽篁的身体,海水洋流就这样在一只手上汇聚,承托着李幽篁的身体向着海面浮去。
男子抬起头,目送着李幽篁上浮,所有的光芒在一瞬间消散、收敛,四周的一切又一次归复黑暗。就好像光明从未存在。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而且有晚上、而且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李幽篁的身体剧烈颤抖,然后他的意识忽然清醒,身下一片柔软。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一张相当大的床,下面铺着鹅黄色的毛绒床单,上面挂着同样颜色的帐子以及一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装饰。
李幽篁活动了一下手,发现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而先前的几下咳嗽已经排空了他体内淤积的闷气,此刻他只觉得全身经脉气息流畅,身体再好不过了。
他从床上起来,下到地上,四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个硕大的房间四面都是方方正正,比他在大竹峰上所住的房间要大上数倍,而房间的窗户和大门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样式。
李幽篁伸出手在自己的身上用力掐了一下,疼痛感在一瞬间刺激了他的神经。
“原来不是梦吗?”李幽篁喃喃自语,他走到窗前,将之推开,一声声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忽然传来,明媚的阳光,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只只白色的鸟在天空中飞翔鸣叫,时而停歇在海面突起的岩石块上休息,青石块砌成的城堡错落有致地排布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从未见过的风景。
李幽篁感到一阵无力眩晕,扶住额头向后跌了一步。
“这里……究竟是哪里?”没有见过的建筑,显然这里不可能是在中原,李幽篁抓住自己的肩膀跪坐在地上,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衣饰,仿佛整一个世界都崩塌了,青云、大竹峰、师父、师娘、师兄、师弟、师妹……这一切究竟是……强烈冲击触动了李幽篁的神经,因为修行道法而变得强健的身体竟然不住颤抖起来。
“吱呀——”一声轻响,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名年纪十六七岁的少女走了进来,看见李幽篁跪坐在地上,连忙走上前惊喜道:“原来你醒了啊。”
“别碰我!”纯白的火焰从李幽篁身上迸发出来,吓得那名少女连忙后退。
“原来,你是魔法师吗?”少女惊讶地问道。她所说的显然不是中土的语言,李幽篁却发现自己莫名地能够听懂,他抬起头看向那名少女,只见对方穿着样式古怪的裙子,头上还戴着没见过的头饰,正微笑看着自己。
“这里……究竟是哪里?”李幽篁强行镇定下自己的心神开口问道。
“这里吗?是一个叫做栖魂岛的地方。”少女对着李幽篁弯下腰笑道,似乎是一种对待客人的礼仪。
李幽篁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平日里一向机灵的他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一句话说不出来。
“啊,说起来,要把你醒过来了的事情告诉夜行者大人才是。”那名少女转身推开门,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李幽篁笑道,“就请您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啪!”少女走出之后轻轻锁上了门。李幽篁还一脸茫然地站着,过了半晌才苦笑着散去周身火焰坐回床上。
“吱呀——”开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走进来的却是一名男子,白发、红瞳。李幽篁仅仅看了对方一眼就“噌”地一下站起,大声道:“你!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