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雨过后,恢复风平浪静。方睿再次成为学员队中的名人,再次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随着训练强度的增加,离考核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考核结束,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然而,去那个地方,成为每一名学员极为关心的问题。有人的找人,没人的花钱,总想给自己安排一个相对环境好一些,工作舒心、轻松一些的地方。像方睿这种既没人、也没钱的,只能听天由命,分到哪里去那里。当然,杨军、刘洋等许多战友跟他的情况是一样的。大家在一起能够坦诚相待。反而,那些亲戚朋友能说上话、有路子的,却偷偷摸摸、神情飘忽不定。看似安然若定的外貌包裹着一颗急躁不安的心灵。当然,有些事情也没办法,在那里都会发生。然而,部队体制中竟然也如此,使方睿多少有些失望,有些隐隐的伤痛。
这一百多人将来有三个去向。一个是现在待的地方,很偏僻,驻地在偏远山区小县城的南郊;主要是培训、通信、工程等方面的部队。另一个是刚来报到的那个地方,也是军部所在地,处在一个中等城市,相对比较繁华,工作环境良好,主要是研究人员和机关干部为主,也有一些警卫、通信部队,保障首长通信畅通、人身安全是必不可少的。还有一个被老兵们称为地狱的魔鬼团,最差的地方,处在深山老林中,四处无人家,开窗是山、开门见山,一条喘流不息的河,清澈见底。抬头一线天,有的连队驻地,一年四季见不着太阳。漆黑夜晚,原始山林中虎豹神出鬼没、狼哭鬼嚎,甚是吓人。
当然这个最差的地方也需要人,而且,据内部人员的可靠消息,他们中的大部分要被分到哪里。因为那里是这个部队最重要、最核心,国家重点的保密单位。难怪要修建在一个人烟稀少、怪石林立的大山峡谷中。那些心里有底的人,每天仍然眉开眼笑,像方睿他们这种没着落的人,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自己被分到魔鬼团。可担心也是无能为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抛弃那些无聊的烦恼,快乐过好每一天。方睿将这些担心,写信告诉易雪。
易雪就是这样化解他的忧愁。
就是,没有办法改变现状的时候,只能去适应。对于未知的事情,过多的担忧,那不是庸人自扰嘛。管他的,现在好好训练,争取各个科目顺利过关,这才是当务之急。
二
这些日子,郑磊整天眉头紧锁,垂头丧气。看来他跟薛梅的关系有些紧张。这种私人事情,人家不说,也不好问,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爆龙”时不时地说他几句,如同水中的冰,旋即便会融化。方睿、杨军和刘洋每天看着苦瓜脸的郑磊,莫名的难受。
午休时,刘洋破天荒地趴在床头柜上写信。
郑磊不屑一顾地哼了几声,躺回床上,翻看着无聊的八卦杂志。
一向沉默寡言的杨军推门进来,神态庄重、表情严肃地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班只有余海留在外面,其余人均被发配到‘地狱’。”
他的话十有八九可信。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炸破宿舍的沉静。
刘洋噌得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小眼睛圆睁,张大嘴,发出“什么!”的惊叹,大有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意思。
郑磊微微动了动身体,又接着恢复常态。
方睿觉得也不奇怪,他们这些没有关系的人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难道让那些身居要职、手握大权的人把自己的侄儿、外甥亲自送进“地狱”吗?除非那不是人是神,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神。可惜,他们周围都是食人间烟火,有七情六欲的凡身俗子,难以超脱人情困扰,尤其是难逃金钱、美女的魔抓。深陷其中,其乐无穷。
这个世界没有各种关系,但是有钱就能攀上权势、撤上关系。没钱、没人,那肯定进“地狱”。早听说,余海表哥是个少校在机关工作。看来这不是空来旋风。
也不知道杨军从何得知,方睿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不公开的秘密,就我们蒙在鼓里。”杨军自嘲一番。然后他把听到的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
余海问过他的表叔,他们分配去向已基本敲定。方睿、郑磊和刘洋因身背处分定到“地狱”,接受磨练和改造。八班除余海外,其他战友难逃走进“地狱”的厄运。原先签的协议一律作废,统一服从分配。这就是命令,不容你半点含糊或者协商,当然在宣布之前,更不会有人征求你的意见。这就是组织的决定。
失望、迷茫,对魔鬼团的恐惧,此刻在每个人心中更加的强烈。不知道那些关于魔鬼团的传言,是否可信。无风不起浪,多少可能存在一些。据传言,那里训练十分严格,基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一个异性。那些当兵的来三年后,回家看见老母猪都觉得妩媚动人。还有人说,建团初期,有一个话务班是女兵,但时过不久,发现多人怀孕,并且有两个投河自尽。从此以后,上级决定撤销女兵编制。
魔鬼团从此成为雄性荷尔蒙高度膨胀的地方,除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山,一条涓涓流淌的河,就是一群正值青壮年的男人们。在高强度的训练中,宣泄日益膨胀的情欲。心理上有些诡异,行动上有些异常,也符合事实。
郑磊冒出一句话,令大家迷惑不解,“不管真的假的,地狱天堂,统统与我无关。”臃肿的身体,丝毫未动。
三
不知不觉,外面下起瓢泼大雨,一个硕大的水幕挂在天地间,挡住人们的视线。对未来的恐惧,使得几个年轻人竟然没有察觉外面的变化。楼道里,传来阵阵欣喜地笑声。火热的夏天,需要雨水的洗礼,使得烤得炙热的空气,充分弥补蒸发的水分。天气变的有几分凉爽,昏昏沉沉的人们变得有些清醒。灼烧的胸膛,有丝丝凉意和爽快。
方睿不禁暗喜,看来下午的五公里越野泡汤了,可以借此机会再去问问余海。
突然,“爆龙”推门进来,脸色阴沉沉的,冷冷地看着方睿他们,沉重的语气中渗透着失望,说,“你们怎么啦?一个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跟死了人似的。平时,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去?方睿、刘洋、郑磊你们挨处分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蔫,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准备五公里越野。”
方睿惊慌失措,一脸惊诧地看着班长,似乎在说笑;冷峻的眼神、严肃的表情,立刻消除他的疑惑。
“五分钟后,全班在营门口集合!”
豆大的雨滴,疯狂的打在玻璃窗上,怦怦作响。“爆龙”转身开门,大步流星地朝着雨中走去。命令不可违抗。刚才还幸灾乐祸,老天长眼,给他们放假,逃过负重五公里的魔鬼训练。看来,他们都错了,错在忘记自己的班长是谁。苦笑一声,准备行动,索性在雨中宣泄心中的郁闷。那种酣畅淋漓也能使人暂时忘掉烦恼,获取喜悦。
全班集合在暴雨中。雨水打在迷彩帽沿上,水花四溅,迸进眼中,使得眼睛睁不大,看不太清。房屋、树木、远处的山,在雨幕中模糊起来。“爆龙”一声令下,八班的兄弟们在雨中开始艰辛的奔跑。仰望雨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使得心中明亮了许多,压抑、沉闷少了一些。一路跑下来,雨一直下个不停,个个浑身上下湿透,身上的水嘀嗒、嘀嗒地滴下来。
没想到,这次全班竟然在23分钟内完成。这个成绩远远不比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时差,相反超了一些。“爆龙”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让他们回去洗澡,换衣服,叮嘱小心感冒。汗水、雨水里外结合,使得衣服中噙满了水。进屋后,脱下迷彩服,使劲一拧,哗啦啦地直流下来。
他们拿着干净的衣服,钻进楼西边的洗澡堂。温暖的水冲击着被雨水、汗水浸泡过的身体,使得每个汗毛孔透着舒坦,神经彻底放松。一阵雨中狂奔,消除心中阴霾。此刻,在洗澡水的冲击下,荡然无存,心情也渐渐好转。杨军说的事跟大多数人的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