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
我嘴里连连叫着,回头看是谁这么大胆,谁知还没看到人影,就被拽进了人群。好在看清了前面人的背影,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前臂屈肌线条完美流畅,腕子上还戴着一条手链。跟之前聒噪男的身高差不离,只是肩膀稍窄,头发也属于健康型的短。从他身上飘来一阵幽雅清新的味道,带着一丝丝香气。
难道是……?
我窃笑,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中,羞涩地跟他跑了好一阵子。跑出人群之后,我已累得气喘吁吁,饥饿感从胃里翻滚出来,带着酸酸的味道。
“至于喘成这样吗?”男生问。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出现在眼前的脸孔会是那个恩人的,然后我必将面带花痴成性的笑容,“哎哟”一声瘫坐在地上,一手抚着脚踝装疼,一手朝他挥舞求救,只等一部英雄救美的浪漫爱情剧上演。
然而,这青春末期变声未满的嗓音一出闸,我的期待就彻底破灭了。
不用说,除了表弟明正扬之外,不可能再有别人。
简单介绍一下,明正扬是我姑姑的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个锅里吃过,一个盆里洗过,一个炕上睡过。就连起名字,都跟说好了似的,末尾都带一个扬字。他的名字谐音名正扬,偏旁部首中都透漏着强烈的追名逐利感,这都是我姑父的意思。姑父在机关单位工作,熬了十年坐上副局长的位置,之后便磐石般不再前进一步,足足“副”了又十年。由于对副职充满怨念,恨不能儿子有朝一日名震四方,于是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儿。
比我小三岁的表弟,从小就显出过人的聪颖,当我读二年级的时候,他跟我上了同一所小学,那年他五岁;当我荣升六年级时,这小子居然因为成绩好,直接跳级跟我同级了。于是,初中、高中我们皆同校,关系更像是同学而不是姐弟。现如今,他又跟我混进了同一所大学,而且同在大四。不同的只是我们的专业,他读的是化学,我读的是英语;以及我们的年纪,刚上大学那会儿他16我19,而今他19我22。
不知何时,我开始意识到,他已不是以前那个口齿不清穿开裆裤屁颠屁颠跟在我后边混的小毛孩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点点地长高长大,声音变得低沉,身形变得挺拔,偶尔没刮净的胡茬也显出成熟的味道,就连笑容都变得温柔迷人起来。人的成长过程,如同一件工艺品,慢慢地,被时光雕琢成跟原来完全不同的样子。
看我半天没说话,他问:“姐,你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租座位。”他说,“刚好看到有人在打你,就把你拉出来了,他们什么人啊?”
我摇摇头,不知道,只觉得肩背有些痛,头也微微昏沉,该不是脑震荡了吧。
“你要考研?”我问。
“是啊,有这个打算。”
“姑父不安排你去做公务员,以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
“我爸才四十几岁好吧,退休还早。再说,我还不想二十岁就过上六十岁的生活。”
“你这是资源浪费啊,家里这么硬的关系。”我心想,多少人砸锅卖铁挤破头地争过这座独木桥,有豪华邮轮给你,你还嫌它没泰坦尼克号雄伟就实在太贱了。
他点点头:“嗯,有关系不用白不用,不过我专业课也还不错。”说罢,得意地摇晃了一下脑袋。
“你对化学感兴趣?整天在实验室跟瓶瓶罐罐打交道……”我揉着明显疼了起来的肩膀。
“当然,我的目标很明确。”他坚定地说。
啪,弟弟,你这话一出口,直接华丽丽地扇在你姐左脸上了:我的目标也很明确,但这种明确绝不是建立在热爱的基础上,而是得知本系有学姐考了,就跟自己较劲而已。
“我想过了,就算一次没考上,再考三年,也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他轻描淡写。
啪,弟弟,你又一记耳光,电光火石般扇在你姐右脸上了:我这个年纪是怎样?22岁才是考研正当年,你要是考上了,我还没考上,是不是就自此无颜见江东父老以及我爸你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