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双氧水的味道,宁静在这个空阔的特护病房中得到了深层的诠释。痴呆般静静地望着颜色单调的天花板,周瑾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事实上也真的是隔世如梦。
大概是由于两个灵魂的融合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周瑾总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事物存在一种莫名的联系。他闭上眼睛,看不见事物,意识却可以在他的控制之下,巧妙的在这间病房里面游移,当他的意识触碰到某件事物时,脑海中便会立时描绘出事物的大概形貌。
周瑾这种玄之又玄的体会,彷如《道德经》中所讲:“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虽然并没有达到书中所说的圣人那般窥天视地的大神通,但对于做了两世普通人的林晋来说,无异于一个天大的惊喜!
难道是身体负荷不了两个灵魂融合带来的巨大能量,机缘巧合之下开启了天眼?
记得《周易》里有言:“一者以掩蔽,世人莫得知,一窍通万窍,一以贯全身。”
开了天眼的我,该不会是要成仙了吧?
两天时间在周瑾胡思乱想之间很快过去,在母亲和妹妹的悉心照料下,周瑾虽然不能自由控制身体行动,但喉间的异物感在生命之源“水”的温**下已经不存在了。而“天眼”事件,也在苦苦猜想无果之下逐渐放下。
不得不提的是,短短两天,周瑾虽然对“天眼”的研究毫无进展,其他收获却颇为“丰富”。周瑾操控计算机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但是对于十年未用而且还是别人的行为神经却显得有些笨拙、无计可施,在绞尽脑汁收刮林晋记忆中控制身体时的微妙感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才终于让脚趾头轻轻颤动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周瑾兴奋得无以复加,感觉略微刺鼻的双氧水都变成了香奈儿限量版的香水,连他腹诽了多年的老天爷似乎都可爱了很多。这在常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身体行为,在他心里却成了史诗般的跨越!
“哥,要我给你拿镜子么?”耳边响起林雪甜美的声音,周瑾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抬眼看向这个高挑的少女,嘴角抽搐着,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两天时间,周瑾收获的不仅仅只是脚趾头那一颤的风情,还有脸上好像肌肉痉挛一般的笑容。
之所以选择微笑,是因为周瑾在试验过愤怒、感伤、忧郁等所有的表情之后,根据自己内心的情绪固定下来的。微笑,不仅能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官享受,还能够让自己的心情达到平和的状态。而且,对于迫切希望享受到正常生活带来的改变的周瑾,微笑也是拉近他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最简单、最直白的方法。
林雪是个活泼开朗、能言善语的少女,但那是对除林晋以外的人而言。面对林晋,林雪似乎本能的会去逃避,极力将自己隐藏在厚厚的壳里。
林晋好色无耻,这在整个江南的上流社会都不是什么秘密。林雪虽然是他的妹妹,但却没有血缘关系。身为超级**的林晋,自然而然不可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只不过碍于父母对林雪的疼爱和林家的面子,不敢做出类似推倒等一系列太过出格的动作,但是偷窥却早已成为了家常便饭。
林雪的身世可怜,倒是和周瑾的身世有些相似。三岁时父母双亡,之后就一直颠沛流离,心智比较同龄人成熟不少,七岁时流浪到上京市被好心人送到了孤儿院,刚稳定两天又被来孤儿院慰问捐助的苏芸看上,土麻雀跃上枝头变成了凤凰。林家上下,除了林晋,不论老少,不论尊卑,对她都很是疼爱,真正把这个善解人、温顺可人的小女孩视为林家珍宝。
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林雪骨子里却很是自卑,深感自知之明的她对这种不现实,极具戏剧性的生活永远都存有危机感,生活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久而久之,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温婉性格。因而面对林晋的骚扰,林雪很委屈地选择了忍受。
不过,在林晋住院这半个多月,林雪还是尽到了一个妹妹应尽的责任。便是不顾林云龙夫妇的劝阻,向学校请了假,尽心尽力照顾这个禽兽一样的哥哥。换作其他任何人,没有落井下石都是好的,怎么可能无微不至的再去照顾他?林雪也并不是善良过了头,相反,她的内心深处,对林晋还是很怨恨的,她之所以这样做,却是为了报答林云龙夫妇的恩情。
“哥,要镜子么?”见林晋又对自己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林雪眨了眨眼睛,压下恶心的感觉,又轻轻问了一遍。在林晋醒来的这段时间,林雪不止一次地看到林晋在他那张所谓俊美的脸上挤眉弄眼,表情十分怪异,一会儿像是哭、一会儿像是笑、一会儿是哭是笑也分不清了。
虽然不知道林晋到底在做什么,但林雪下意识地认为,除了父母赐予他的脸,他就一无所有了,他肯定在担心自己有没有毁容!最后,对林晋这种状态实在忍无可忍的林雪,无奈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周瑾不知道自己练习了无数次,自认为如同清晨的阳光一般和煦的微笑没有起到预期里“犹如清风拂面,令人心清神明”的作用,反而被当成了一种龌蹉的表现。
所以,他依然自得其乐地笑着。
“镜子?”可能是因为灵魂融合的剧烈效应造成了大脑短路,导致暂时性的精神失常,周瑾微微一愣,然后像是被电击一般浑身猛颤了一下,大叫道:“对啊,我怎么忘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一样东西,镜子!镜子!小雪,快、快、快,快给我拿镜子!”
林雪顿时无语,难道是发生车祸的时候撞到了头?不会啊,秦清姐已经给他做过全面检查了,以秦清姐的医术,应该不会出现误诊这种低级错误吧?
林雪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从林晋病床的床头柜里拿出一把木柄圆镜。
周瑾此时也顾不得身体剧烈的疼痛,伸出缠满绷带的手,一脸渴望地看着林雪。
或许是感受到周瑾眼神中的急切,林雪皱了皱鼻子,将圆镜塞到周瑾手里面。
不知是因为酒色过度的原因,还是因为重伤虚弱造成的,林晋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瞳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显得些许浑浊,不过这并不影响林晋相貌的可观性。
仔细观察林晋的脸,周瑾心里不觉有些羡慕,这张脸继承并超越了林父林母的优秀血统,完全可以作为当今整容界的整容标准。
周瑾不自禁地想起自己那张平凡普通、面无表情的脸,与林晋的脸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甚至没有任何可比性。
林晋的脸型偏向林母,略显瘦削,五官则是偏向林父,冷峻刚烈。这样一来就使得原本阴柔尖瘦的瓜子脸在挺直的鼻梁和凌厉的剑眉的衬托下,显得棱角分明,英气逼人。再加上从小养尊处优所培养出来的凌驾于普通人的贵气,从眉宇间透出的桀骜不驯的傲气。让林晋整个人的感觉立时上升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便像是从童话里面走出来的王子一样,高贵、深情。
“再怎么帅气,都不是原来那张脸了,这种笑容,如果能在原来那张脸上看到,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果然,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即使大众,即使平凡。”周瑾盯着镜子里林晋的脸,微笑仿佛深深嵌进了这张俊美逼人的脸上,僵硬,却依旧迷人。
“周瑾已经不复存在了,就让我以林晋的身份重新走下去吧。”叹了口气,终于将那种不再可能出现的妄想抛却,周瑾慢慢闭上了眼睛。
周瑾已死,林晋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