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诺和卓依两小人儿双手轻轻的捧着自己的小脸蛋儿,惬意的趴在船栏上眺望着远方的烟波浩瀚,身后早已经翘起四只小脚丫子在那欢快的晃动着。清风徐徐,海面微微荡起涟漪,水波嶙峋夹带着些许璀璨缓缓的向后流动。时不时,几道雪白的身影悠闲的衔走泰诺的思绪,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泛着淡淡的温馨。
“卓依,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安静祥和?”泰诺歪着头不解的问卓依。在他印象中的大海或是惊涛拍岸或是汹涌澎湃,至少也会是苍茫浑厚,浩浩荡荡。而这里,环首四周,一切都显得如此安逸,静谧,就像沉睡了的婴儿一般亲和平允,连个大点的浪花都看不到。
“因为这里是安息之海啊!”卓依的回答的理所当然,没有丝毫迟疑,但是对于泰诺来说这无疑是句废话。
“那这里为什么叫安息之海?”泰诺循循善诱道,对这个时常犯迷糊的女孩儿他也很是无奈。
“……”这回卓依可没刚才那么敏锐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回答上来,显然也是和他一样不知道原因,泰诺暗自苦恼。不过想想也是,很少会有人主动花心思去记一些和他们没有多少渊源关系的地名由来。
“因为,这里是泰达希尔的家。”就在泰诺遗憾之际,突兀的有人在他背后为他解惑道。泰诺转身,一袭琉璃长裙映入眼帘。
“是伊芙姐姐啊!”泰诺的嘴巴很甜。
没有了任务,伊芙也换下了厚重的铠甲穿上女儿家的衣裳,淡青色的长发被挽在一边稍稍的搭在肩上,略显端庄。
“万年前,被远古战争毁灭的世界之树诺达希尔留下三颗种子,其中一颗种子被先知和诸位龙王当作新的世界之树栽种在梅兰迪峰上,就是现在的泰诺希尔。而另一颗种子,它被人栽种在了这儿,暗夜的先辈们为它取名泰达希尔,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当初,泰达希尔被选择栽种在这儿就是为了镇守一方,万年来它用它庞大的身躯和健硕的根须牢牢的束缚住这片原来翻滚奔腾,为害千里的海域,将它变成了现在这恬静富足的模样。”伊芙将事情的缘由来历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样啊!”明了的泰诺微微的点了头点。
“那是哪位前辈这么厉害,可以在茫茫大海中种树?”旁边卓依急切的问道。她对强者有莫名的崇拜感,听到这样的事情哪能不刨根问底问个清楚,而深知海洋恐怖的泰诺也点头好奇的附和道。
“喏!就是那个,看那边。”伊芙笑呵呵的伸出芊芊玉手指了指,卓依连忙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范达尔此时正坐在不远处和查理殷切的交谈着。
见偶像原来就在身边,卓依也不看什么海了,揪着泰诺就往范达尔那边靠。不理会泰诺的抱怨,卓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海有什么好看的,昨天不是刚看过!”
一提到昨天,卓依就恼火,本来以为抓人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大展雄风,但是到头来朔狼卫根本就不给她机会,连海都不让她靠近。直到到战斗结束,她才有机会酸溜溜的瞥了眼那一望无际的“原野”,不过那也只是匆忙的瞄了一眼,他们必须赶快返回库利城。
城主府中,四个兽人联络员被活抓,以范达尔的手段卢卡根本无法抵赖,这老头子倒也干脆,见事已至此当场自缢。结局演变成这个模样,堂上的范达尔也就失去了继续耍猴的兴趣。晚些时候,借着城主府的便利,范达尔好好的招待了查理一行,第二天便带着他们扬帆起航,准备返程。
至于剩下的绣水门阀党羽,范达尔相信,地精内部自己会处理好的,他不需要,也不方便再插手。
“我知道陛下此次前来的原因,我们暗夜一族向来愿意帮助别人,药草之事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刚上了船,按耐不住的范达尔就开始找查理攀谈,虽然急躁是外交大忌,但是范达尔也没在意那么多。
查理万万没想到范达尔会主动提起此事,上船前,他一直在思考的要怎么样开口,现在这个难题似乎解决了。这一切多亏那个叫泰诺的小男孩,查理心中暗暗有了个计较。要不是泰诺借此次围剿兽人提出了“结盟”这一由头,让暗夜一族承了他们的情,指不定现在他们连能不能见到暗夜的高层都很难说。
“殿下尽管说来,只要我们可以办到的,我们一定答应。”听见范达尔还有提议,查理心中就更加安定,有的谈就好,这说明双方都愿意就这方面达成共识。
范达尔略微沉吟下,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是这样的,我想你也清楚,我们暗夜精灵因为那五百个孩子已经和南边的兽人闹翻,而那些野蛮的猪猡到现在还在不断的挑战着强大暗夜的底线,我们已经快到了忍耐的边缘。你们人类作为兽人的世仇,应该也知道这群冥顽不灵的狗杂种是如何的惹人生厌。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我提议我们两族结盟,一起将那些绿皮猪赶尽杀绝!”范达尔的语气越变越激动,神情越来越狰狞,仿佛随时都可能暴走。
查理没有被范达尔的愤怒所影响,因为他的精力全部用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说真的,他完全没料到范达尔的提议涉及会如此重大。狮心王国内忧外患,近几年才略有回转,自保有余,要说对付兽人,现今的国力根本无法承担。只是这时候要是不答应,那“锻神草”该怎么办?查理已经将范达尔的提议当成换取药物的条件了,这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我们需要怎么做?”沉思良久的查理问道。没有办法,他现在只能这么说。先弄清到底对方需要些什么,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咬咬牙就答应他算了,最后要是实在不行那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虽然讲到兽人时,范达尔有点情绪失控,但是他还是很耐心的等待着查理的答案,因为他知道不管对于任何一个种族而言,结盟都是大事儿,马虎不得。见查理询问细节,范达尔将早就想好的答案脱口而出。
“说是要种族屠杀什么的,其实那只是气话。况且兽人,巨魔和牛头人已经联合在一起组建了“部落”,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现阶段,我们只需要彼此相互援助,让部落不敢轻举妄动即可。你们人类在大陆南端不是有个要塞吗?到时候只要我们统一意见,首尾呼应一定可以好好的牵制住它们的。听说四年前你们的要塞曾经被兽人攻破过,我想你们也应该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两族合则两利。”虽然范达尔痛恨兽人,但是他还不会让这份仇恨将他吞噬,他理性的将当前事态的条理分析的清楚以供查理选择。
只是查理发现他根本无法作出选择,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他代表不了人类,也没有任何管辖佐治要塞的权利。
“抱歉,殿下,这个提议我没有能力答应。”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查理满脸苦涩,嘴中就像咀嚼了盐巴,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说出这话后他父王还有没有机会再醒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拿这种大事开玩笑,后果他承担不起。
“能知道原因吗?”范达尔轻声问道,他没有一言不合就掀桌拔剑之类的。谈判嘛,本来就是如此,更何况“买卖不成仁义在”。
“我们人类和你们暗夜精灵不同,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政令,现今,人类世界分为五个国家,我们狮心王国只是其中之一,因此我很难代表整个人类。至于佐治要塞,那是十年前兽人入侵的产物,当时,人类五大国家与矮人和侏儒建立了“联盟”将兽人和巨魔赶出了费恩。由于当时联盟还没有能力彻底的消灭他们,所以联盟决定在那里修建一座要塞作为以后清算的跳板,至于平时就负责监视兽人的动向。”查理解释道。
“既然佐治要塞是你们联盟建立的,那为什么作为联盟的一份子,你的国家没有资格管辖要塞?这样的话如今又是谁在统治着那个要塞?”不能代表人类,这个范达尔可以理解,但是佐治要塞的问题就显得有些难以捉摸了,难道是联盟解散了?
其实范达尔猜的不对,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联盟虽然没有散,但是却已经是分崩离析。这个战时联盟在战争结束的那刻起就开始破裂:东边的吉斯王国建立起高高的围墙将自己锁进牢笼不问世事,南面的狮心王国则是和西面奥克帝国掐了起来,十年战乱。北方的波利斯坐山观虎斗怒享渔翁之利。侏儒国度出现叛乱,矮人们在深山中寻找宝藏。只剩下建立在岛屿上的提瀚还在勉力的支撑着这座耗费庞大的雄关要塞。试问,这种情况下提瀚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指染这里?
“现在佐治要塞归泰勒姐姐管辖。”查理回答道。
“就是四年前,那个从兽人手里夺回要塞的小女孩?”范达尔问道。四年前的那场要塞攻防战,惊天动地。本来以为部落会夺取那座要塞,人类从此退出拓烙大陆,没想到最后,那座要塞会落到那个人类小女孩手中,出乎他的意料。
“夺回?是肮脏的交易吧!”还没等查理感慨,在一旁聆听许久的泰诺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出口,语气中带着极深的怨念,不屑和嘲笑。见查理身后的辛格听此皱了皱眉,泰诺倔强的扭过头不再说话。不过这么没礼貌的行为,不管是查理还是辛格都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童言无忌嘛,一个孩子知道什么。
“就是泰勒姐姐,这四年来她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为了提瀚和佐治,她一个人苦苦支撑没有依靠。当初提瀚国君新亡,巨魔来袭,猝不及防之下,半个王国陷落。泰勒寻求各国的帮助未果,反而还遭受到了奥克帝国落井下石。最后时刻,要不是波利斯王储索弥盗取兵符,偷偷出兵帮助姐姐,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索弥哥哥为此还被他弟弟索伦攻击失去了储君之位被流放到了北方的苦寒之地。他们两个本来马上就要完婚的,没想到……好事多磨啊!”查理和泰勒从小就认识,两人感情深厚,这几年来泰勒遭受了多少委屈,查理看在眼里,每当想起泰勒金发中的那一缕银白,查理都会怨恨狮心王国为什么没有那么强大。
“那是她自找的,活该!”泰诺忽然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满脸泪痕,他能切身感受到姐姐所受到的委屈。尖锐的吼叫,吓了周围的众人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仇人”受难,泰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明明想着要亲手总结那人的生命,却总是想起小时候她的种种好。
他见不得别人夸她的好,也不允许别人伤害她。他不能答应别人用它父亲的死来褒奖她,更不能容忍别人因为他父亲的死而欺负她。他纵容自己背弃她,却无法原谅自己痛恨她……。
四年的积压,四年的交织,滔天的怨恨和思念都在此刻如同卸了闸的潮水奔涌而出。
“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为什么要遭受那么多白眼!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你明明用我和父亲换取了更多,但是为什么要让自己活的那么累!这么辛苦!为什么?为什么!”泰诺大声的诅咒着,数落着,泪水夹杂着鼻涕儿顺着脸颊流进了他的嘴巴,他毫无知觉仍然不停怒吼着。
卓依从来没有见过泰诺这样,就是在梳留湖的时候,泰诺也没有表现如此的激烈,赶忙将泰诺紧紧的抱在怀中安慰着。而查理,辛格几人则是不明就里的看着泰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小人儿忽然哭成这样,但是听着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他们心里也难受,哪里还会纠结着他说过什么让人不舒服的话,只想着怎么宽慰这伤心的孩子。
范达尔哭笑不得,好好的谈判变成了这副模样,不过他也不着急,马上就要到神殿了,到时候再和安娜祭祀一起商议下,今天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要好好整理下。至于那小人儿看这阵势恐怕是憋了很久的,大声哭出来宣泄下挺好的。
就像万年前这片荒芜凋敝的不毛之地,现在却早已经成为峰峦叠嶂的锦绣河山。安息之海,海之安息,范达尔深深的吸了口气,将他吞进肺中。
“……泰勒,这女孩不错,能为了自己的族群情愿与部落和蓝龙相抗争,这样的人值得我去钦佩和学习。”范达尔小声的念叨着,不知不觉他的脑中慢慢的浮现出了自己恩师那伟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