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陷入了沉思中，那红衣男子见我半晌无话，冷不丁的弹了我一指，我一脸迷茫的看向他，正对上那一双温润如琥珀的眸子，叹道：“好漂亮的眼睛！”他愣了一下，随即涩然道：“你若是知道了这双眼睛是怎样来的，怕就不会这般想了。”“怎么来的？”我傻乎乎的问，“不是你母亲传给你的吗？”他叹了口气，澄澈晶莹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迷惘：“可是，我母亲她却是……”他哽咽了一下，脸色显的很痛苦，似是在挣扎着要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许久，才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两个字：“蛇女。”
蛇女？！两个字犹如惊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响，我只感觉整片天要塌下来一般天旋地转，蛇女……蛇女……我忽然想起了在动物园里见到的人头蛇身的女子，偌大的脸上只有两只怨毒的蛇眼在无神的转动。
“大约是在我姥姥的时候，那时，她正值二八妙龄，姥姥在一个雨夜中闯进了山里，正巧碰上一对蛇在交合……”他微眯着双眼，显然在细细回忆。“那双蛇应该已经交合完了，雌蛇就蜷缩在一棵树上，那雄蛇却发现了姥姥……”他喘了口气，眼中的迷惘又多了几分，他低声道：“你说人和蛇怎么可能有结果呢？这怎么可能呢？这么明显违背常理的事情，可我姥姥她就是……就是……”他咬牙切齿，用一种怨毒无比的语气说，“……把我母亲，生下来了……”
“我母亲刚出世时，只有上半身是人体，下半身是一截蛇尾……”他苦笑了一下，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我姥姥生下怪物的事很快传了出去，村里自是不容她的，于是她就抱着我母亲又来到了那个地方，和那条蛇交合的地方，住了下来。说来也怪，我姥姥一个人带着孩子，就然就这样活了下来……母亲直到三岁时，下半身的蛇尾才退去，这才完整的成为了一个人。母亲生的很好，很是妖娆，许是因为是那蛇的女儿的缘故，后来便遇上了我的父亲……”他痛苦地捂住脸，似是不愿再回忆那一切一般。“父亲当时在朝野中很有威望，他偶遇我母亲，便一见倾心，和我母亲喜结连理，他们二人，神仙眷侣一般，真的很般配，再后来，也如你所料，他们有了我……”他自嘲的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中依旧弥漫着不深不浅的一层雾气，浑浑噩噩，让人看不清楚。“……可是为什么，我生下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半人半蛇的怪胎？他大吼大叫的，仿佛看见了怪物一样，然后，他就拿剑，刺穿了我母亲的胸膛……当天晚上，便有百十条蛇突然出现在那里，将他全家上下，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你呢？你是怎样活下来的？”拥有蛇身的他，一定活得很痛苦吧。“我？我自是同那些蛇在一起……”他轻轻一笑，“在那儿，我见到了我的姥姥，也知道了，原来我的姥爷，是一条千年老蛇王……”千年老蛇王……我倒吸了口凉气，那岂不是成精了？接着又听到他说：“托我那姥爷的福，我竟得了个百毒不侵之体，我的血液，也成了解百毒的妙药……”他得意地笑着，但在那笑中，我分明看到了无奈，以及深深的痛苦。
深吸了一口气，我决定换个轻松点的话题，于是问他道：“只知道你是赤炼剑侠，却不知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怎么，不想告诉我吗？”“我的名字？”他明显的怔了一下，有些不确信的问道，“艺儿她没告诉你？”我很老实的摇摇头。“唉，艺儿那丫头……不过就算她没告诉你，你也该知道我的名号啊，大名鼎鼎的赤炼剑侠你都不知？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我揉了揉太阳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一拳打了出去：“你小子再废话试试？赶紧的，报上名来！”他嘻嘻笑了一声，将身子贴过来，温热的鼻息打在侧脸上：“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赤炼剑主血绫罗啊，怎么，小妖妖不知道吗？”他狐疑的朝我抛了个媚眼而后又自恋的甩了甩头发。我被他那一串气死人不偿命的介绍恶心的够呛，又被那一声“小妖妖”彻底雷到了，呻吟着翻了个白眼，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在艺儿猛药疯狂的进攻之下，我的腿终于好了，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找落千寻那个天杀的算账，却被告知他已动身前往江家寻药去了，我心里稍稍感动了一下，对他的那一点报复心理也不由的小了许多，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要知道江老神医医人的手段可是千奇百怪的啊，要是那落千寻寻得药回来之后半年内走路都成外八状＇＇＇我不由得阴森森的笑了起来，艺儿在旁边吓了一跳：“娘娘你笑什么？＂
我拍了拍她的肩，并不答话。这样算计他叔叔的事怎能告诉他呢？虽说艺儿比照水那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要来的严实些，但这类的爆料还是独乐乐比较好……
呃，鉴于竹伶馆实在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待，于是在腿伤痊愈的第二日，我便招呼艺儿直接搬到了碧水清扬。进门以后艺儿跟我解释，虽然碧水清扬和竹伶馆是那种地方，但其中的人绝对都是他们家族训练有素的刺客，不过为了隐藏身份才开了这么两家地方而已。而且，许多无父无母的落魄孩童也大都被收养，愿意誓死效忠落野家族的，便会接受到正规的训练，不愿意的，就灌下药消除记忆，再作打算。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从这些公子哥中往往能套到许多有价值的信息，这些信息表面上看无非是小辈们的小打小闹，但其背后往往都会牵连到大家族的存亡兴衰。所以，这也是他们出手总是万无一失的前提。
我默默的提了行李走上二楼，身旁不时经过一个个莺莺燕燕，浑身的胭脂水粉熏得我头昏脑涨，可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柳衣巷中，竟全是一流的杀手呢。
白日里的碧水清扬的热闹程度丝毫不逊晚上的，羌管笙歌，管弦呕哑，水袖绿云，样样不差。“白天里权作娱乐班子处理，晚上才是正场。”嗯，这等赚钱的法子也亏得他们能想得出来。正吭哧吭哧费力的向前挪着，《凤舞九天》空灵的音乐声不紧不慢，正巧传入我耳朵里。我掏了掏耳朵，确定我没听错后，狐疑的看向了艺儿，艺儿不好意思的说：“娘娘的舞实在太好了，艺儿一不小心，就给学来了……”
这话听得我一个趔趄，恍惚中竟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艺儿见我脸色阴阴的，忙向我解释：“水清很有天赋的，艺儿也想像娘娘这般艺惊天人的人物，身下没个传承衣钵的弟子也不太好看，这才想着让水清试一下，若真的好了，再给娘娘送过去……艺儿私下里替娘娘做了这件事，不想惹得娘娘怒颜，还请娘娘莫要怪罪。”我哭笑不得，“不过一支舞而已，何须至此？你能替我考虑得这般周到，委实令我欣慰。我并无怪你之意，既有人跳得来这《凤舞九天》，不妨前去一看，若真有那个天赋，收下她又有何妨？”艺儿听话的拉我去找位子，可惜啊，碧水清扬的出名程度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除去一些专门为豪门子弟准备的雅间之外，那些一般的客室，甚至是台下的桌子，都已是满满当当的了。万般无奈之下，艺儿拉着我飞到了房梁上，说实话，在房梁上蹲着比在下面挤人感觉好多了，有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感觉。
待那水清出现后，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真不愧是开妓院的，这衣服，这身段，那么一层薄薄的纱，你舞得起来吗？想当初我练这“凤舞九天”时，光是那么一身繁琐的衣服，就磨破了我好几层皮，这才能一个人撑下来偌大的场，你水清到好，只穿这么一件蚕衣就翩然出场了，怎么这也不能称你为“凤”啊，更别提舞什么九天了。还有那扇子，我当初练的可是一米二高的，而且一把实木扇少说也有十多斤重，而你手中这个，那样轻飘飘的飞起来了，那样轻飘飘的落下来了，您到底是在舞凤啊，还是在放风筝啊？至于那柔弱的身段，妖精似的笑，我就不做评价了。总而言之，水清刚一亮相，我就给出了如上的评价。我胡魅妖从来都不会以媚术取胜，舞蹈中的千娇百媚也是我特别排斥和抵触的，我所信仰的，是自己的实力，是自己高贵的气质惊心动魄的气场，而不是她这般，以身段取胜。第一眼就被我打下去了，也不用再提什么收徒传衣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