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一路走到门口,宇凡沉默得可怕,好像随时准备爆发点什么。
总是会遇见的那些士兵,投向他的目光带着微妙的复杂,在这份复杂的更深处,是被他们认可后的尊敬。
是的。士兵们尊重他,不论他是否是个平民英雄,至少先前的言论足以让满城皆哭。遥远的军营,因为宇凡的话,出离的愤怒,这份愤怒又在转眼化作了悲伤,凝成了泪水。
或许这是他们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也是泪水肆溢的一天。
最终他们也未能见到小公主,或者是刻意为之。公主或许远嫁,这实在是件大事,其中牵扯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以及无法想象的利益。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个消息也必将在最短时间内如一道旋风,搜刮过大地每一处角落。
回到自己的僻静院落,空空旷旷,身旁的张乐乐很懂道理,这时便让他自己呆会儿。
没有进屋,就在院落坐下,坐在人工开凿的小湖畔。偶尔鲤鱼浮出,冒了个泡泡便又下沉。
直至黄昏,外面的喧嚣逐渐稀少,他那双平静的眸子终于有了光辉闪耀。宇凡仍旧坐在那儿,就好像坐在床头时那般自然轻松,身子微微调整,当右手露出时,已然多了册书卷。
对于书卷,宇凡向来喜欢,是发自内心的由衷喜欢,当做了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种东西。修行至今,他遇到过许多问题,遭到过众多挫折,当他一一化解或者险象逃生,并且开始自我总结时。惊异地发现,它们背后,或多或少有着书卷的影子。
当夕阳温和的光晕洒在了他的侧面,便也落到了手里的书卷。
洁白无瑕的封面,好像一块未经雕琢却已浑然天成的白羊玉脂。从手感角度出发,确实很舒服,好像京都所能找到的最好绸缎,光滑得令人不愿放手。
宇凡迟迟不愿翻开,他想起了之前战场时的那一幕,因为过于混乱可怕,或许大多数人没能看见。但至少他是见证者,也是亲身体验者。
收回思绪,太阳即将落山,他必须抓紧时间去翻看。
世间有许多奇迹,就好像从未有人觉得龙脉是能被提取,死人是能被“复活”。理所当然的,没有人想得到,想要看一卷书,所需要的条件多么苛刻。
夕阳比起朝阳,要柔和许多,洒的万物身上,却是同样的温暖。当光辉彻底地笼罩了书卷,书卷的封面竟自行开始了动作。慢慢,一点点,正如夕阳西下时那般缓慢淡定,朝外翻开。
宇凡瞪大了眼睛,从露出的半页纸张,什么也没能看到。映入眼帘,是空白。
当封面翻尽,露出的,依然是空白。白得像天边云彩,白得像最质地最好的棉絮。所带来的结果,便是宇凡的无语,久久无语,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换上天边一轮皎白月光,洒落下的银色光辉,伴着星光,如一层神秘的面纱,披在了大地与他身上。显得格外神秘,格外有韵味。
他的静思持续了很久,事实上当首页翻开,便已开始。
沉默中的思考,往往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变故。但直到宇凡吐出一口浊气,仍旧毫无头绪,对于这卷书,或许是他至今度过最晦涩,最难懂的吧。
最后抚摸了番封面,便起身准备洗漱。当一切都完毕,宇凡躺在了床上,一呼一吸都是能令人舒缓神经的檀香,渐渐进入睡梦。
或许是本就虚弱,或许因为本就虚弱却在朝堂之上的愤怒言语,让他精神显得尤为疲惫,一觉睡到了翌日午后。
推开房门,平静的小院依然那么安静,张乐乐在自己的房间进行着修炼。虽然战争结束,但他们修炼的最初目地,只是为了更强,便能更好的生活。至于长生与否,他们太年轻了,那是千百岁之人会考虑的问题,对于他们,还太遥远。
抬眼从树叶的缝隙看着一天中最耀眼的阳光,觉得依旧刺眼。天气很热,很容易令人生出烦躁,但他不然,仿佛心中就有清风吹拂。
静静地盘坐小湖畔,盯着湖中鲤鱼,盯着它们游动的身子。水流划过它们的鳞片,以及那天生为游水而生的曲线,在身后重聚。许久之后,又抬头,看着因风而摆动不定的树叶。突然觉得,原来世间万物都在遵照着某种特定且规律的方式运转,就像时间这条看不见却必然存在的长河。
伸出手来,对着空气做出抚摸状,这个看似变态的动作,在他身上却让人看出了神韵。
此时一阵风吹过,宇凡就像一片鸿毛,随着风的轨迹而起身、摇摆。他没有运转法力,凭得只是妙到毫巅对于肉体的掌控。
和在战场上不同,身体的每一缕肌肉,都处在放松下,一张一弛,显得很有规律。
当风儿持续吹动,他便跟随摆动,在小院,在树上,在檐上。
当风停,他便止,静得好像一块岩石,恒久地立着。
闭目的宇凡,此时显得那么严肃,眉宇间却又能见到轻松。这样的矛盾集中于一体,而这样的状态,则持续了近半天。直到第一缕夕阳开始出现,映照在了他的脸庞,方才醒来。只是这时,自己已身在屋顶,而在小院的墙外,站满了许多目瞪口呆的百姓。
身为都城百姓,自然见过许多惊世骇俗大场面,各方诸侯的到来最是震慑人心。当然还有五百年一次的阅兵,若是有幸见到,将会成为一辈子炫耀的资本。
就是这么一群见多识广,今时今日,却被一个闭着眼睛整个午后不知所云的青年吸引,然后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即便生活积累不下阅历,也能看出青年举动透着怪异中,隐藏极深的韵味。韵味浑然天成,就像人们看到晚霞自然而然觉得美丽会被吸引,走过的人们,当他们抬起头,就注定会停下,吸引着。
所以宇凡睁开眼平静的目视前方,发现外界人头涌动,许多人还沉浸其中时,有些诧异。这种诧异很清晰从眼神表露,然后被迅速地收敛。他有些恼火,过大的动静,必然引起某些人的窥视,那卷书,便不可能在今日翻看。
即便首页空白,但他仍是坚持着要看。在他想来,白泽便是圣兽,圣兽又岂会诓他?
想到此,脑海不由浮现那洁白身影,以及最后的毅然决然。
随之牵连,便是另三大圣兽,最后的战役太过惨烈,死伤无数,连自己都顾及不了,哪里有闲情看圣兽了。
就连三神物,据说也在无数岁月后的今天,有了严重损伤。所以才会牵连出之后许多事来,其中利益的再分配,王侯将相死后由谁顶替位置与领地。以及,如何对外召盟友,以何种何种巩固友好关系。
牵扯越多,即意味牺牲越多,然个人牺牲对他们来说就像时间下的尘埃,甚至一个眨眼就会遗忘。
吐出一口胡思乱想而郁结,所产生的浊气,宇凡回到房间。他的身体很强韧,从这次战役可以看出,甚至已然广为流传。恢复得很快,体内的每一寸血**透着生机。
因为受伤,生死一线间的徘徊,以及无数复杂而巧妙的机缘,宇凡平静越过卧佛,推开大门,迈向了新的天地。
这天地如今便在他的神念之下具象。
神念下的宇凡表现得很纳闷,甚至有些不解。在过去的书籍中,七门境应当一门一重天,推开便是崭新世界。
因他此境界修的是佛教无上经典,因此更改显得非凡,怎么就,这么穷酸。
穷酸二字很贴切,并不宽广的世界,唯一的景物即是那道门。门前依旧有一尊佛。
此佛节着个说法印,身穿比丘三衣,祥和透着威严,不容亵渎与侵犯。宇凡眯眼,通读各类书籍,不论道藏或佛教经典,他都知晓许多。这源自于从小生活环境下的渴望,渴望知识。这些年他贪婪地吸收着知识,通读了道藏与佛学,知晓许多,沉淀许多。
从记忆中翻阅,便会发现,此佛与金刚不坏佛最是贴近。但就如同之前那尊卧佛,总有些怪异的不同,好像特意为之,让人心里难受。
宇凡不会质疑自己是否修行有误,也不会猜测禅心当初是否别有用心,他只是单纯的好奇,以及猜测。这个世界有佛,却隐世不出,即便是这样一场关乎盛大的战役,也不见有一个光头和尚走出来,哪怕念念经,做做法,超超度。
对于佛教宇凡说不上好坏,自然评论不得,对于眼前的金刚不坏佛,却有了新的想法。
“顶礼此佛可消除十一万大劫罪障。”
这是关于金刚不坏佛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评论,也是宇凡现在所说。他当然不会顶礼,他不信佛,事实上他从未有过信仰,不论道教或佛学,以他的目光,一个宗教罢了。
随后的日子里,宇凡坚定的在房间中度过。以恒古临走时的物品数量来看,足够支撑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挥霍。
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了周遭环境的异样。热闹还是那么热闹,该过的过,但空气中总有了那么一丝耐人寻味。只有极少数人察觉到,却默不作声,不知是默认,又或者准备以旁观者的姿态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
比拼耐心,或许修士之间真的很难有个胜负。
就在此后过去一月,某一天,天际线处突然闪过一道流光。与此同时自皇宫金銮殿之顶,升起一道长虹,长虹速度快得就好像真的在燃烧,与那流光接壤,将它在众人还未看清时引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