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神色郑重,忙不迭地点头。
“左右文书、师爷还有一干衙门人等,你们都暂时去后衙歇着,但不能离开这里。”众人唯唯而退。
铁非烟叫来钱宁,低声吩咐:“钱宁,你这就去请多林将军来此对质,不可泄露金子已经找回的情况,同时你暂且不要回来,就在城东客栈守护关饷,大概卯时过来衙门。”
“小赵,把这金子暂时抬到后堂,安排人手看着,万不可疏忽,定要好生看管。”小赵看了看一旁点头的左继昌,领命下去。
铁非烟将诸事安排停当,转而对堂下韩、金两人笑问道:“本捕头来了只一天,就将金子找回,你们可服?”
两人对望一眼,忙恭声道:“小人敬服!”
“其实,本捕头从小便拜在天机先生座下学习占卦星相之术,以历十三载,我很多事情即使凭推理揣测,却多是凭着占卜之术。老师常说,天地造化,只要洞悉天机,便可无往不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讲这个,有什么含义。天机老人乃是宇内有名的奇人,听说他有夺天地造化之能。想不到他竟然是铁非烟的师父。
“师父教了我很多奇术,今日,为了分辨你们到底是不是这盗金之贼,我就要使用这‘弥字之术’。我再问你们一次,这盗金之贼果然不是你们吗?”
韩千、金九两人一咬牙,都摇头道:“绝非属下。”
“那好,取朱砂红笔来。”铁非烟高声道。
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都对这“弥字之术”都充满着好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难道世间果然会有这分辨善恶的方法吗?
铁非烟提起红笔,蘸了蘸朱砂,他走下来,来到两人面前,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过了半响,他冷声道:“伸出右手来!”
两人心中暗惊,但事已至此,不敢违抗,只得伸出右手来。
铁非烟在两人手心上写了个“金”字,他脸色俨然,仔细道:“你们二人听仔细了,这就是‘弥字之术’,如果你们不是盗贼,十二个时辰之内,你们这右手手心上的这个‘金’就会一直在你们手心,不会变化,但如果你们是盗贼,十二个时辰之内,你们手心的字就会慢慢消失不见,如果你们手心中到时候没有字,那你们就一定是窃贼。”
两人心中揣揣,点头答应。
“江彬,你带他们到那边墙角,面墙而立,待会我会高声询问。仔细,最好不要让他们听见我们说话。”铁非烟悄声吩咐江彬。
江彬答应了,带两人到远处大堂外屏墙旁边面墙而跪,他在一旁守着。
铁非烟满意地回到了堂上。
见众人眼神之中都透着疑问,显然都对这个法子有很多的怀疑,他也不说破。
“大家听好了,我没有问话,你们不可开口。”
左继昌和冯顺不明所以,只好点头不语。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铁非烟大声问道:“韩千、金九,那字还在你们手上吗?那‘金’字还在不在你们的手上?”
远远传来那韩千和金九喜悦的声音:“铁大人,在,还在我们手上。”
皓月当空,前几日的乌云已然退却,月光洒处,淡淡地映出了婆娑影子。大堂之上灯烛袅袅,众人都有了困顿之色。
“大人,多大人到。”门口衙役禀报道。
“有请。”
多林一身铠甲,噔噔瞪踏步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兵士。
他环目四周,见冯顺、左继昌一脸肃然,满堂之上都是一股沉重之气。
他向铁非烟一抱拳,道:“铁大人,你传召末将前来,是不是盗金案有什么线索了?”
铁非烟面沉似水,他冷笑了一声,道:“多林,你可知罪?”
多林不明所以,随即会意道:“哦,末将失窃朝廷关饷,有罪,有罪,还请铁大人帮忙追回黄金,让我等向朝廷交代。”
铁非烟摇了摇头,道:“多林啊,你可真是老谋深算啊,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我问你,当日夜晚,你说你寅时出来检查关饷,你是如何核对时间的。你怎么就知道是寅时?”
“我说过,我是猜测的,根据月亮便向,大概猜测的。”多林道。
“你撒谎——据我了解,当晚根本就没有月光,你拿什么核对时间。”铁非烟死死盯着多林。
多林的脸也沉了下来,他沉声道:“铁捕头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末将?”
“如无错处,焉怕怀疑?”铁非烟针锋相对。
“我要是说我记错了呢。”
“无妨。”铁非烟挥了挥手,“除了这个之外,本捕头当然还有证据。据我推测,当日,你来到睢阳,要求到官衙一住,并要求左大人安排护卫人手,你有三个目的。第一,县衙守卫森严,外紧内松,是你作案的最佳之地。第二,县衙军卫可做替罪羊。第三,睢阳地质疏松,你盗取黄金,短时间之内无法安然运出,而这睢阳县衙就成了你最佳的埋金之所,我说的可对?”
“于是,你就在左大人安排好人手护卫之后,开始了你的罪恶计划。当然,你也有你的同谋帮凶。这几天我一直在思索,既然你能够在丑寅时分出来巡查,就证明你是个睡得不熟的人,但为什么当夜连一点风声动静都没有听到?本来,我一直认为,是因为是夜风声太响,加上盗金之人身手高超,才躲过了你这位高手的耳目。不过,今天我让江彬、钱宁擒获韩千和金九,发现这两人的身手虽然不错,却称不上是高手。四名守卫御林军功夫不错,虽然是死在熟人之手,但仓促之间,韩、金二人还办不到。现在看来,不是多林将军听不见响声,而真正的事实就是,你才是那个一举击杀四个侍卫的高手,而韩金二人只是你的帮凶,帮你掩藏黄金的助手而已。”
铁非烟此言一出,顿时台下的左继昌、冯顺等人惊得目瞪口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身甲胄,威武不凡的多林身上。
“多林将军一埋好金子,第二天早上就闹将起来,你指责左大人,你诬陷张三、李四他们私盗关饷,并急急地离开了县衙,你很怕,如果你还在县衙,这埋金之地极有可能就会被人发现。”
铁非烟紧盯着多林,步步分析道:“我一直只是怀疑韩千和金九,但今日他们前来刺探,并不公然前来,反而是黑衣黑面,鬼鬼祟祟前来窥探。以多林你的沉稳练达,怎会不对二人怀疑?而且还三番四次安排这两人乔装来此探查案情,这本身就是个最大的纰漏。”
“你又怎么会知道,当天我让冯顺公公随同我办案,把你们一干御林军留在客栈,就是想看看内奸是谁?做过案的人,总是喜欢在案发现场出现,一是得意自己的作案手法,二是想一探本捕头断案手段,生怕我找到线索。更何况,你们掩埋的金子还在县衙,所以你们才担心我把它找出来。”
多林神色一闪,面皮抽动,随即哼了一声,冷笑道:“铁捕头,这仅仅是你的推测,也能做为多某的罪证吗?”
铁非烟笑了笑,他平静说道:“这自然不是证据,我的证据,是两个大活人和十箱子失窃黄金。来人,把金子给抬上来。”
铁非烟吩咐人把后堂的箱子全部抬了上来,放在了多林的面前。多林看着黄金,沉默不语,过了半响才道,“铁大人,虽然你找回了黄金,可是你也并不能断定是本将所为。你的所说不过都是你自己的推理。从来没有人仅凭推理可以断罪的。而且,铁捕头,你只是刑部一名小小的捕快,连个品阶都没有,而本将却是朝廷钦命的五品郎将,你诬陷本将,罪责不小,就连刑部铁大人都不敢仅凭着这点推断就对本将军定罪。”多林虎目一翻,登时浑身煞气翻滚,一双虎目将铁非烟盯住,强大的气势直逼过来。
铁非烟冷冷一笑,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旁边冯顺忙站了起来,他根本不相信铁非烟的推断,正要说话打给两人圆场,毕竟铁非烟把金子找了回来,免去了一场天大的祸事。铁非烟却似乎知道他也说什么,撇了他一眼,顿时让冯顺想起之前铁非烟嘱咐他“不可说话,静待其变”的话来,又只好讪讪坐了下来。
“多林,你千算万算,可惜难算人心。这韩千,金九二人骨头不硬,他们早早地就被我讯问出黄金的所在,同时也把你这个主子给卖了。”
多林面上神色不变,嘿嘿冷笑道:“那我倒要听一听,这两人是如何供认的。”
“你不信?”铁非烟嘻嘻一笑,继续道:“如果不是他们招认,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把金子藏在这院子西面的草坪之下呢?又怎么会知道是你在后面操纵的呢?”
“多大人,你且看看,那墙角背对我们的,是不是你的两名属下?如果你还要狡辩,那我就在你面前问一问,也好叫你死心认罪。”
说完之后,铁非烟高声问道:“韩千、金九,本大人再问你们一次,那金子是不是在你们的手上啊?到底是不是在你们的手上?”
远处传来韩千和金九的兴奋的声音:“铁大人,这‘金’字一直都在我们的手上。”
多林脸上登时极度抽搐起来,他暴喝一声:“你们两个够娘养的,老子宰了你们。”
他腾身一起,像只老鹰一样,就穿出了大堂,向墙角那两个面墙的影子扑了过去,江彬忙一震身形,迎上前去,两人极快地在空中交起手来。
江彬招式奇特,多林虽然臂力奇大,但抵不住江彬小巧功夫,十余招过后,便被逼了下来。
多林落在了大堂外面中央,胸膛微微鼓动,正自调息。
那韩千和金九吓得目瞪口呆,正要说话,忽然,嗤地两声轻响,两人穴道一麻,登时张口说不出话来。
江彬也轻轻回身落地,依然守在两人身边。
“好功夫!”多林沉声道,“这招式是不是藏家功夫?”
“不错!你是铁臂门的人?”江彬反问。
多林并不回答,他将凶横目光缓缓扫过堂上众人,身上煞气犹如狼烟升起,杀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