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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客栈之中

成化二十二年的七月,秀丽繁荣的江南刚刚进入雨季。然而,边军精锐骑兵的铁蹄轰鸣,不断响彻在湿润的南方大地。然而在这颓败的天下,朝廷的种种异动,却并没有影响到总是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的江湖。

五岳剑派在泰山会盟之后,精锐尽出围攻日月神教,却止步黑木崖之下。五位掌门人与日月神教的掌门任我行轮番大战,却只有嵩山左冷禅做到了全身而退。于是,轰轰烈烈的除魔大计就那么无疾而终。当五岳剑派退去之后,换了主人的日月神教,也同样停止了全面的对抗。

似乎在那位新上任的教主眼里,一位长老的生死并没有更多关注的需要。这个冷漠得让人寒心的新任教主叫做东方不败。得到消息的时候,刚刚剿灭了钱塘水寇的唐影正在客栈休息,正打算到大堂用餐的时候。

“这位东方教主,据说武艺高强。任我行走火入魔在黑木崖大开杀戒,正是他力挽狂澜。”同样是江湖人聚集的客栈,喝了酒开始胡吹的江湖过客大声的说着日月神教换了教主的事。这人说了很多,将东方不败的武功吹得上天入地独一份的程度。

唐影背负着重剑站在客栈的楼梯上,清冷的眼神扫过,整个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正说得起劲的人,不满听众们的表现,转头看向破坏气氛的人。

蓝黑袍,紫金软甲,重剑横挂……特点鲜明到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第一时间认出对方的程度。最糟糕的是,这个人,还真是有几分杀神的意思。

“惊,惊,惊云剑。”之前说话的男子不知道是吃惊过度,还是不小心咬到舌头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收回刚刚吹嘘的那些话。在五岳剑派的人面前,说魔教教主的好话,少不得要扣上魔教人士的名头,让人家顺手砍了都没地方说理的样子。

客栈里的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冷了,几个之前还起哄的人,现在真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客栈里有这么一个人,谁会这么大咧咧的谈论这些事。

嵩山唐影,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比掌门左冷禅更有名的人。她出名不在于武功,而在于她总是热衷于和打家劫舍的绿林中人过不去。

过去的三个月,唐影一路南下,很是惹了几次事。所幸绿林武林终究有差别,对于江湖顶端的名门大派而言,匪寇大盗终究上不得台面。唐影做的这些事,虽然杀气大了点,可也当得起一句为民除害。

时任皇帝昏庸,致使朝政混乱,吏治腐败,民众苦不堪言。所以,若是收点过路费,安保费用的寨子她会当做没看到,这些寨子比朝廷官府更有爱民治理的心。若是打劫村寨,欺压普通百姓的,便少不了一通教训,以观后效。可若是恶迹斑斑,血债重重的,那就抡着重剑杀过去,鸡犬不留。

江南向来富庶,人民生活还好,自然不像是山东河南那般匪寇四起,于是唐影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这也只是因为这个时候,钱塘水寇的事儿还没有爆出来。毕竟只是昨天夜里的事情,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

所以,对江湖中的很多很多人来说,唐影不仅仅是惊云剑客,更是一个惹不得杀神。当然的,惹不得是因为唐影背后的嵩山派,从来不是因为她的武功有多高强。事实便是,除开嵩山的师兄弟们,从没有人见过唐影动手。可即便是嵩山弟子,也仅仅只是见过,手握重剑的唐影。

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是唐影杀了很多武艺低微的山匪强盗,那些因武林中人的轻视而放过的,祸害一方的匪盗。

可此刻在客栈里的江湖人终于知道,江湖传言到底不靠谱到什么程度。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杀气,没有杀意,什么都没有的眼睛一扫而过。可是,所有人的心底都浮现出了恐惧,仿佛是天敌出现一般的恐惧。

“咳。”唐影有些尴尬,她不是故意露出这一面的。只是,在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戒备之心会让她本能的收敛起所有。没有情绪,没有生气,什么都没有的唐影,是一个精致的人偶,不过是那种特别吓人的人偶。左手虚握假假的咳了一声。“我是唐影,这位侠士有何见教?”

“呃,我,请问左掌门可好。”那个人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却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五岳剑派在黑木崖下被任我行一个人堵回去了,作为盟主的左冷禅能好么。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唉?”唐影不太明白的愣了愣,然后带着只有唐影自己清楚的窘迫进行解释。“在下出山历练,数月未归山门,是以并不清楚左师伯的近况。”

在唐影近乎呆萌的回答中,冷场了……

唐影停顿了一息时间,看到大堂里的那些人没有做出回应。于是冷冷淡淡的转头,招呼店小二要了一份饭菜。若是熟悉唐影的人,如史登达等人就知道,唐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真心实意,那么,她不会因此而生气。而对于陌生的人,永远保持着超出一般江湖人水准的礼仪。

没有生气。

于是所有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只是不再谈论关于魔教的事情。毕竟在许多人的眼里,邪魔外道就是魔教,五岳剑派与魔教更是处于完全对立的状态。

东方不败担任教主……唐影好不容易从脑海里翻出这条信息的相关。不管是篡位还是继承,对于唐影而言,只不过是一件应该发生的事情。比起江湖的事情,唐影更关心普通平民的生活。说到底,在明朝生活的数年,并没有大唐的那些时光那么刻骨铭心。

客栈之中,唐影的友好态度流传了出去。至少让钱塘苏杭的武林中人,稍稍放下心中的芥蒂。在江湖上,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人很多,也有许多仗着武艺高强便目中无人的傻子,可这些人很快就会死。

唐影不同,唐影是嵩山派的嫡传弟子,紫红色的软甲就可以证明。没有人愿意和嵩山派作对,不是所谓的五岳剑派,而是因为在左冷禅带领下,强盛之势直逼少林武当的嵩山派。五岳剑派的声势,嵩山派的实力。作为武林正道的第三极,没有人愿意独自面对上。

所幸,唐影并不是不讲道理的。虽然唐影从来不讲道理,可数百条人命在手的唐影,在更多人的眼里,又必须是讲道义的。江南的江湖中人,在恐慌之中,似乎找到借口,就可以安慰自己,唐影并不是那么可怕。

唐影在河南的杀戮,被看做嵩山派宣示自身权威。与千年的少林同在河南,这是嵩山派天然的不足。少林明明位居江湖正道巅峰,却自诩佛门出世之人。于是,俗世的嵩山派只能以武力展示自身。而唐影在山东的杀戮,被视为对泰山派的威压。因为泰山派的长老在洛阳惹出的事情。虽然当事者已然在日月神教的反击下身死,可来自日月神教反击的余波,只能是嵩山派接下。

嵩山派没有拒绝,只因为嵩山派是五岳剑派的盟主。可这个嚣张跋扈的嵩山派,又怎么可能容许其他人将嵩山派当做挡箭牌。于是看似随便的派出一个二代弟子,就是要告诉所有的人,嵩山派的利益不容触动。江湖中的聪明人如此解读唐影的行为。

而在嵩山派里,作为二代弟子首席的史登达神色严肃,面对泰山派的长老以及掌门人左冷禅的审视。嵩山派的这群核心在心底总是有点纠结的。谁让他们不但护短,同时也非常看好唐影的未来。

当初史登达完成任务回到嵩山,提及唐影的身份问题的时候,左冷禅立刻找到负责人事问题的长老,将唐影记录在自己的名下。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宣告天下,唐影就已经一路杀过去,到了富裕的江南才消停了几分。面对诸如泰山派一类的武林名宿的谴责质问,嵩山派有实力也必须做出冷艳高贵的姿态,驳斥那些人的假仁假义。

嵩山派的上一辈很是凋零,是以左冷禅这一代的嵩山弟子算是穷人家的孩子。江湖淘沙,用鲜血洗练出的金子们,自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们比得上的。许是师门长辈的行事作风就不同,嵩山派的二代弟子行走江湖时,与五岳中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有着明显的不同,嚣张几乎就是为他们量身定下的形容词。

可嵩山派的长辈还真没把弟子们的行为举止当成一回事。从这一点来说,嵩山派毕竟是底蕴不足,在教育弟子方面有所缺陷。

唐影当然清楚嵩山派的行事作风有所不妥,可是,这是讲实力的江湖。江湖正道的第三极,在嵩山派的高手们没有倒下之前,没有人会指责嵩山弟子。任何想要指责的人,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嵩山派的打击,还有整个正道的怀疑,虽然后者通常来说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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