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朗!”我呆呆的望着那张已成朽木的桌子,粘连着过去的回忆,已经不能抵御时间的重压变得腐朽不堪。
吴子弈突然抬起头看着我。
“是吴朗,因为吴朗说他喜欢天堂,向往极乐世界。所以姐姐她自杀了。”我紧握着拳头,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流淌起来了。
吴子弈深吸了一口气。“吴朗也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就是在小语死的前三天。”
我心头一颤,原来姐姐说的嫁人竟然是为了嫁给一个死人。直到如今我都还完全不能够相信。
“在那之后的第二周,我就做出了那件事。”吴子弈看着我,脸上却并没有一丝的愧疚。
的确啊,现在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愧疚。明明害死姐姐的就是我呀,当初要是我要是找到大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了。当然了,我也知道吴子弈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吴子弈想要说的就是将我从楼上推下去的那件事,似乎这也是让我导致失去前面那段记忆的最终结果。之前的两天两夜的昏睡让我忘记了姐姐死掉的事实。而吴子弈的那次事件让我彻底抹去了以前的记忆。
“真正该死的人是我呀!”
血泊,我也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几乎都翻起了白眼的我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趴在那里不断地咳出胸腔里涌起的血。肉体好痛好痛、但是心里的那份痛比肉体的要痛上百倍还不止。
我鄙视自己,鄙视那个弱小的自己,不光没有守护自己的姐姐、为了自己的存活连同姐姐的存在都从记忆中抹去了。要说人渣也不为过吧!
“呐?姐姐会回来的吧,去了舅舅家这么久了。”那个幼小的我有些不开心的对手头还忙着的母亲问着。
母亲停下了手上的活,她沉默了,身子抽搐了两下,然后转过身子笑着对我说:“马上就回来了,在等等哈。”
那个时候的我完全就不知道母亲实在强忍着,强颜欢笑。
我竟然还乐呵呵的点着头,那份天真几乎像是一把匕首无情的刺痛着母亲的那颗不算坚强的心。如今的我才知道,母亲她啊,母亲她真的是很爱我和姐姐呢。
而我却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路跳着蹦跶着跑出了家门。我几乎可以想象到母亲她看到我欢快的背影却暗自流泪的场景,我也能够理解了,母亲她瞒了我这么多年的原因。
那时候,我只知道姐姐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失去她,就只有这样而已。但是我却已经忘记了我已经失去了她,再也见不到她了。但是,怀着她会回来的这份念想,我依旧满心欢喜的期待着那么一天的到来。的确,傻傻的我并不知道那只是母亲为了安慰我而编造的谎言。
母亲她当然也不知道,这份谎言会维持多久。至少,在她看来我是不能够足以承受如此打击的。
只是不知情的我却是保持着那份天真,一个人跑到楼道里玩耍。我不知道姐姐死掉了、当然也不知道吴子弈会报复我。
我蹲在三楼的楼道口的露台,那种旧式的家属楼都会有的露台。我常常会在这里等待家人的回来,因为这里视野很好,而且还种着花花草草的,所以从小就很喜欢这个地方。当然了,这里也是露天的,没有护栏。
蹲在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画着什么我已经忘记了。而吴子弈则悄悄地站在我身后,我几乎没有一点防备。她的脚步声是那么的轻俏,以至于我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
终于,当她触碰到我的那一刻,我总算是有所察觉了。我回过头看她的那一瞬间想要对着她笑,因为我知道那是她,但是看到她脸的那一刻我却笑不出来了。
吴子弈脸上画着本不属于她的妆容,红彤彤的腮红、红得发紫的嘴唇、夸张的眼影早已被泪水弄花。她的脸阴沉着,就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许的恐惧。那份妆容是有什么纪念意义吗?我已经忘却了。
“?!”我诧异的看着她。然后,就发觉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力量推动,我脚下一空便整个人都飘了。
“诶?!”身子怎么这么重,怎么一直在往下坠。我不懂,为什么我竟然看见了趴在二楼窗台上懒洋洋的那只猫以及一楼那家很凶很凶的李老头家窗台上的仙人棒。
我咧嘴一笑,想起来李老头似乎很爱惜那盆仙人棒呢,说是他的老伴,绝对不让我们碰。我觉得可笑,人的老伴怎么能是一盆难看的花呢,下次我一定要……
身体突然好痛、好痛、好痛。我还想要揪二楼的那只懒猫的尾巴呢……我感觉好难过,眼皮好重好难受。
低头看着地面上,竟然会有血渍。我有些怕了,因为这血让我回想起了姐姐趴在血泊中的样子,脸色煞白。封印的记忆被激活,我的眼前出现了姐姐的死状。
「原来姐姐死了啊~!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啊~!」
顿时间,胸口的疼痛冲击了全身。刚刚躯体的疼痛都没让我留下眼泪,这一刻我竟然流泪了。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失去姐姐,而且我也不想像姐姐那样死掉。
我恐惧了,我摸了摸鼻子,流血了。我在留鼻血。还能够感觉到嘴巴里异样的甜味,似乎也流血了吧。我咳了咳,感觉胸口涌起一股浓腥的东西,这股东西冲出口腔吐了出来,是一滩血。
这下子,我更加恐惧了,我感觉到了眼睛开始变花了。我抬头看着,三楼的那个露台,吴子弈还站在那里,身着白衣裙,脸上的妆容就如同我做噩梦的时候索命的鬼。但是,我还是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那个女孩就是吴子弈。
眼皮好重好重,虽然胸口好痛,但是这样的疼痛还是抑制不住眼皮的下垂。我还想要看看周围的世界,我还想要探索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我还想……
终于,我输给了困倦。我开始主动的寻找安逸,眼前变得越来越黑,但是这黑却是很安详,就像是躺在漆黑的床上,很软和很舒服。我觉得一切都没有这么舒服的东西重要,我想要躺在这里一辈子。虽然之前是那么怕黑,但是这一次的黑却是这么安详舒服。
我不想要离开。
我想就这么睡着吧,但是耳边还能听到声音。
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大概是李老头的声音吧,这声音很慌张。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慌张,我很舒服啊,身体也不痛了,胸口也不痛了。我笑了,嘲笑这李老头慌张什么?当初我们要砸了那仙人棒也不见他慌张成这样,不是说好的像老伴一样重要吗?终于还是人要比那花重要吧!
李老头似乎在叫喊着谁,那个名字有些耳熟,大概是母亲的名字吧!
声音越来越嘈杂,似乎是人多了。但是,这黑暗也将我包裹的更加紧了,我也极力的拥抱这黑暗,好舒服好舒服的感觉。我越来越眷恋这感觉了。
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了,但是其中一个声音是我熟悉的,自打我记事以来就从未忘记过的声音。是母亲,但是这声音却如此的微弱。可是,我还是能听得清楚,是母亲哭喊声。那已经破音的声音,母亲几乎崩溃了吧我想。
但是,耳边开始安静了。好静好静。母亲的哭喊声也变得微弱了。
不对,不止是母亲的声音,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变得微弱了。似乎变得安静了,不过也好,好安静、好舒服。我的眼前连同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了。
我似乎睡着了。
而外面所发生的,通过吴子弈的叙述我也大致知道了。
我被送往医院急救,而母亲她看到吴子弈的妆容就一口咬定是因为她扮鬼恐吓让我惊吓摔下楼的。但是,实际上情形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的确是吴子弈推我下楼的。
父亲急匆匆地从单位赶回来,一面说是要让打死吴子弈一面又说要将吴子弈送到警察局。暴跳如雷的他几乎真的拿出了家里的铁杖要打死吴子弈,但是在邻居们的阻拦和吴子弈的爷爷求情让父亲忍住了。
为此,吴子弈的爷爷在我家门口整整跪了一个礼拜,直到我搬出重症监护室的那天,母亲才让他离开。这也让吴子弈的爷爷身体落下了关节变形的病症。
不能怪母亲啊,因为就当前看来,我和我姐姐都是吴子弈害死的啊。从那之后,吴子弈在母亲的口中便被妖魔化。我在她口中也从被吓得摔倒了楼底下莫名的被还原成为了被她推到了楼底下。
我不知道吴子弈承受了多么大的舆论压力。
我只知道,第一次打开封尘的记忆的时候,是我躺在医院的时候。
那个时候,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面对我的症状医生也束手无策。因为手术分明就很成功,但是却在术后出现了高烧症状。直到某一刻,我尘封了自己的记忆,一切都归于平静,医生们也都称其为‘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