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昀不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脚步也慢了下来。第一次见到隋谦时,朱昀十二岁,隋谦比他大一岁。骑在枣红色马驹上的他看上去虽没有成年人的英武高大,却通身散发着威严。朱昀惊呆了,忘了自己还是个市井小贼,手里还攥着刚偷的肉包子。
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他当然知道。如果是平常他可能会疼得哇哇求饶,可这一刻朱昀似乎着了魔,只是直愣愣望着从他面前经过的隋谦,身上的感觉变得微忽其微。
“愿意跟我走吗?”隋谦跳下马走进朱昀,那双炯然有神的眼睛似乎可以贯穿整个人的身体。
嗯——朱昀想都没想就点了头。他成了隋谦的贴身侍卫,忠实仆人,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一个朋友。
三日过后。这天格外炎热,毒日底下,任何生命都显得失去了生机。
“公子,果然如您所料,秦宽确实知道福公子的下落。”朱昀却是个例外。
他急冲冲地跑进隋谦的卧房,此刻他的主人正在专心看棋谱。
“先喝杯茶再说。”隋谦拿起桌上一杯凉茶递了过去。
咕咚一口就灌下去,朱昀也顾不得喝茶的要领,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正如您所说,秦宽若是知道福华的下落,绝不可能不与他联系。这几天我一直在暗地里跟踪他……”朱昀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接着说。”隋谦放下手中的书,眼神也跟着紧张起来。
“后来我跟踪他去了城郊十五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那里不过十来户人家,大部分都是亲戚。只有一个院子是一户外来的有钱人修的。后来那个人带着全家老小搬进城了,房子也就卖给了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朱昀又喝了一杯水,继续描叙,“那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儿,算来和福公子失踪的时间正好吻合。”
“你能确定住在那里的人就是福华吗?”
“我没见过福公子本人,不敢断言。但我确实看到秦宽和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在院子外的河边攀谈,所以虽不完全准,我也有八成的把握。”
“既如此看来我们可以去交差了。”
“公子,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我不知该不该讲。”朱昀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有话直说。”
“我听附近百姓说,那屋里住的是一对小夫妻。有人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娘子经常出入。”
“看来应该就是福华那天在遇仙楼遇到的小姐。”
“嗯,我也这么认为。”
这下情况变得有些复杂。如果只是为了找福华,这事儿大致也就完了,隋谦大可立刻去齐晴那里交差。可现在他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要将查到的全部告诉齐晴,甚至于此时此刻,他竟然可以看到齐晴满脸泪水的悲伤神情。
“秦宽又来了?”陌璇媛看到桌上放着一大堆真丝的衣物和上成的水果。
“嗯,他替我送些东西过来。”福华自顾自的吃着新鲜的水蜜桃。
“他还真是乐此不疲!”陌璇媛低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厅室。
“你不喜欢他?”
“我怕他暴露了我的行踪。”
“他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会暴露你。”
“那最好不过。”
“我倒觉得,乐此不疲的人是你。天这么热,还每次出门都易容,你也不嫌累。”
“我乐意。”
“我看,你是怕那位隋公子瞧见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哈哈,你一定欠了他不少钱,不然怎么躲他,跟老鼠躲猫一样呢!”
“反正比你欠了一大堆女人的情好!”
“哈哈哈,此言差矣——”
“是哦,”陌璇媛一阵冷笑,“那过小姐大婚,你打算送多少贺礼啊?”
“我倒确实是有份好礼相送。”
“哦,你想送什么?”
“你啊!”福华照常眯着眼,嘴角永远带着一抹坏笑,语气充满戏谑,“既然你对那位隋公子如此一往情深,干脆就做个小的,也不算亏待你。而隋公子要是收了我这礼物,恐怕乐得觉都睡不着了。”
“去死!”陌璇媛恨不得直接找把剑刺过去,可惜来这里之前她走得匆忙,并没有带防身的兵器。
“哈哈哈哈,”她越是反应大,福华笑得就越灿烂,这段日子最大的乐趣就是对陌璇媛落井下石。其实他发现,自从知道娶齐晴的人是隋谦,她就一直心不在焉。所以有机会刺激她,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就算是替自己报了仇了。
“是吗?”正如隋谦所担心的一样,齐晴落寞的神情像一把钝刀在割肉。
“这就是在下查到的全部。”隋谦还是把事情都讲了出来,他就是这么个人,有时候过强的责任心和正义感会使他格外冷静,他隐忍惯了,就开始慢慢对别人也冷血起来。
“谢过隋公子。”齐晴的声音有气无力。
“既然已经都知道了,接下来的事就由您自己决定吧。”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在下告辞。”
隋谦一脚刚跨出书房门,齐晴就又把他叫住:“隋公子请留步。”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请再答应我一件事。”
“小姐请说。”
“带我去那个农庄。”
隋谦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立刻又恢复平静。
“这事不好办。”
“我要当面跟他把话说清楚。”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在对待感情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变态的执着。隋谦看到齐晴似疯似痴的神态,也不由感叹起来——自己真不懂女人的心思。
既然如此,他也别无选择,内心深处也隐隐产生一股好奇,若他们真见面,又会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呢。
齐晴今天起得很早,出门前特意打扮上了些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