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者为王,
败着并非寇。
人生原本如梦,
醉里称英雄,
醒来一场空。
清清的江水从小洲的周围自西向东哗哗地流过,日夜兼程,据说一直要流进八百里洞庭,然后转道长江,光顾东海。
巍巍的大桥自南向北横跨在小洲的上空,竟将大桥的若干桥墩也栽进了小洲腹地,川流不息的汽车一天到晚从小洲的上面隆隆地碾过,使得小洲原本的几分宁静荡然无存。
大桥在小洲的上空有一个“温馨桥孔”,悬离地面不很高,依洲傍水,地利极佳。躺在里面,清风飕飕;俯视桥下,江水滔滔,世界上的多少楼台水榭,相形见绌。
每天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就从“温馨桥孔”传来了朗朗吟诗声,每天吟的都是这首《沁园春》:
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
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
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廖廓
问苍茫大地,
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
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
到中流击水
浪遏飞舟。
声音洪亮,透穿力强,传遍小洲的东西南北,传到了三湘重镇长沙城内,传进了沿江大道户老乡亲的幽幽梦乡,成了橘子洲近来的一道靓丽风景。但住在橘子洲的居民从没见到过“温馨桥孔”的这位特殊邻居,闻其声,辨其音,应该是位年轻男子,应该是位湖南老乡。他已经在“温馨桥孔”住了将近一个多月,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清晨都能听到他洪亮的朗朗吟诗声。吟完这首词后,一条黑影在晨曦中从温馨桥孔跃下,瞬间消逝在蒙蒙岚汽之中。
今天也是如此,当黑影在晨曦中从桥孔跃下来时,却没能消逝在蒙蒙岚汽之中,因为黑影从桥孔跃下时,被潜伏在桥孔下面的一位蒙面女子逮住了,她抓住了他的后颈,并用手枪一样的硬物顶住了他的腰,他没反抗,他也没必要反抗,因为他没触犯法律,他只是借温馨桥孔睡个觉、吟吟诗而已。
逮住他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块手帕,露出一对大眼睛,当她借着桥上的汽车灯光看清被她逮住的男人模样时,惊得立即撤去了顶在男人腰间的汽水瓶子,原来她逮住的男人是她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小老板。
“小老板,对不住,我不知道真的是您。”蒙面女子扯掉了蒙在脸上的手帕,站到了男人的对面歉意地说道,但她的话里说明她心里已经想到是他了,只是此前没确定而已,她应该专门是为他而来。
“你不是警察?”被女子称呼为小老板的男子愤怒地说道,他连看也不看逮住他的女子一眼,但他已从她的声音中知道,她就是他女朋友父亲店子里的女领班陆茜。
“小老板,我们大家都快急死了,您女朋友和她爸爸也曾经找过您好多天,人都快急疯了。”女领班望着蓬头垢面、胡子拉茬的小老板说道。
“陆茜,你刚才就不怕我打你?”小老板说道,如果不是陆茜的汽水瓶子突然从后面顶住他的腰,他的一拳也可能会要了陆茜的小命,因为他曾经是一名刑事警察中队长。
“小老板,天快亮了,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我的摩托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她不希望被别人看见他们如此不谐调的一对男女出现在温馨桥孔的下面。
“我不离开,你怎么办?”小老板恶狠狠地看着陆茜说道,认为她冒充警察来逮住自己,让他丢尽了男子汉的颜面,男人的颜面有时比男人的生命还重要。
“看在我曾经是您的打工妹的情分上,请您到我住的地方去一趟,我有话对您说。”陆茜诚恳地说道,说完并走到小老板身边,也不管他身上有多脏又多臭,伸手拉住了他,他并未甩脱她的手,也不再说话,于是默默地跟着她走到摩托车旁,坐在她的屁股后面,摩托“呜”地一声叫,从小洲爬上了大桥,从岳麓山下往望城坡驶去。
这里是长沙的西郊,是最近十几年来开发出来的新兴城区,居住在这里的长沙本土居民不多,绝大部分是全省各地、全国各地的爆发户们、经商者们、打工族们,还有二爷和二奶们。这里的出租房是长沙最多也是最便宜的,陆茜就住在这里的租赁房里,她租的是一套一室一厅有厨房、厕所的经济房,在离公路不远的居民小区,她的摩托停在了这栋七层楼房的下面,然后牵着小老板的手快速上到三楼,开门走进了她的家,她不想让左邻右舍的人看见她带进来的小老板。
“小老板,您请坐,我给你准备洗澡水后,您先洗澡,我给您去买衣服好吧?”现在天已大亮,又开了日光灯,陆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小老板,简直就像个乞丐,全身衣服邋邋遢遢,一股说不出的酸臭味让人几乎作呕。与昔日那个英俊潇洒、放荡不羁的帅气小老板判若两人。
“陆茜,您是同情我还是可怜我才这么做的?”小老板冷冰冰地问道,因为被一个女人收留简直是对他的变相侮辱,但他在内心又不得不感激她,因为他在两天前,身上就已经没有一分钱了。
“都有,更多的是我担心您。”陆茜大胆地说道,“我不希望您这样作践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因为跌了一交就爬不起来?您不是爬不起来的那种男人,等您洗完澡我们再慢慢聊,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告诉您。”陆茜说完就走进洗澡间给小老板准备洗澡的用品,然后出来将小老板推进洗澡间,关上洗澡间的门后,自己提起拎包出门往商店走去。
小老板被陆茜推进洗澡间后,站到挂在墙壁上的大镜子前一照,立即被自己吓懵了,镜子里的人哪里是他赵钢?简直就是一个叫花子,甚至比叫花子还狼狈,于是他在心里更加感激陆茜,她当时见到他这个样子时还不嫌弃他,还将他接到自己的家里来帮助他。
小老板姓赵,名刚,今年二十八岁,湖南永州市人,原本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子汉,一米七八的个头,身材魁梧,国字脸,浓眉大眼,还是毕业于警校的大学生。想不到如今自己变成这个熊样,他伸手对着镜子里的叫花子就是一拳打去,没打倒叫花子,却把镜子打得稀巴烂,幸好没有刺破手,他摇头苦笑了一下,出门到客厅找了一个纸袋将满地的玻璃碎片收拾起来,然后静下心来,开始洗涤头头脸脸和脏得不能再脏的全身,起码用了半瓶沐浴液才将自己洗干净,再想看看自己的样子时,可已经没了镜子,他虽然洗完了,但却不能走出洗澡间,因为他没有干净衣服换,就连一条最起码的内裤也没有,他现在看着自己刚才脱下来丢在地板上的脏兮兮的衣服就恶心,他必须等为他买衣服的陆茜回来才能走出洗澡间。
陆茜走到服装市场后,一边选衣服一边在估计小老板衣服的号码,她对他虽然很熟悉,但却并不知道他穿什么号码的衣服和鞋子,刚才急忙出门时又忘了问小老板,号码大了穿在身上像僧人,号码小了穿在身上像犯人,于是她将衣服、裤子和鞋子每样买了两个号码,并跟店老板谈妥了,等会回来退掉一个不适合的号码,店老板同意了她的要求。
她又去超市买了一把剃须刀,拿在手里时还嘻嘻笑了起来,想着从前的小老板,每天总是将嘴巴刮得光溜溜的,如今就像只长满毛的老鼠,失踪就是那么三十多天,变化却像若干年,如果再晚一些时间找到他的话,真的可能认不出来了。
陆茜,湖南长沙县人,今年二十四岁,一米六二的个头,长着一张苹果脸,大眼睛,单眼皮,两只眸子会说话,虽然出身农村,但在城里混了几年,言行举止都已有了都市女人的气质,做事麻利,说话泼辣,是火锅店里出来名的辣妹子。
一心想着小老板的陆茜,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自己住的楼下,于是飞快地上楼,因为小老板现在还呆在洗澡间里出不来,想到这里,她又自个嘻嘻笑了起来,她想小老板在洗澡间的镜子前面见到自己那副尊容后,很可能连镜子都打烂。
“小老板,我从门缝里给衣服递给您好吧?”,陆茜连续说了两次,不见小老板的回应,于是就“嘭嘭嘭”地敲门。
“啊,陆茜是你?我睡着了。”赵钢终于被惊醒了,真把陆茜吓一跳,担心他发生了以外。
于是陆茜将衣服和剃须刀递进去后说道:“小老板,衣服和裤子每样买了两个号码,请您选套适合的穿就行了,不适合的我就退回服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