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白笑天心情愉快睡得很香，至五更时分，恍惚看见小玉走来，微笑着轻轻推他醒来，等他睁开眼睛，小玉却哭起来，拉着他的手说：“少爷，今日我可是真的走了，你可一定要保重啊！一定，一定……”小玉渐渐走远，白笑天大叫：“小玉，小玉，你去哪儿？”伸手去拉，却没拉住，小玉消失在黑暗中。白笑天挣扎着坐起来，却发觉是个梦，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白笑天这才想起晚间打蔡烨的事，此时酒醒人醒，越想心里越慌乱，愣了一会儿，连忙穿好衣服，洗漱一番，想去见老夫人，又怕天还未亮，打扰了母亲，自己在房中忐忑不安，来回踱步。
如此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时间差不多，白笑天只好硬着头皮去见老夫人。路过长廊时，见鹦鹉一动不动，不似往日早起的欢跃，因急着有事，匆匆而过，也未在意。
一大早，白昊已出门，老夫人看白笑天这么早就来请安，诧异地问道：“天儿，今儿怎么起这么早，可是有事？”
白笑天嗐声叹气，把昨夜打人之事悉数说来，老夫人听完，惊得双目圆睁，颤声道：“我儿，你、你可闯大祸了！”又急忙唤来两个婆子吩咐道：“快、快去蔡家，就说我病了，让小玉快快回来！”两个婆子一刻不停，乘轿赶往蔡家。
白笑天在家等信儿，饭也没心思吃，焦灼不安，如坐针毡。一直到午后时分，派去的两个婆子才匆匆赶回，一进门赶紧回道：“老夫人、少爷，不好了，蔡家说小玉得了急性传染病，昨夜已经去了，这会儿怕传染府上，已经埋了！”
老夫人和白笑天一听这话，如雷轰顶。老夫人要不是左右扶着，只怕已倒下。白笑天捶胸跺足，懊悔不已，悲从中来，喃喃道：“小玉，小玉，都是我害了你，我知道，你一定不是的什么病，只怕是那菜叶子把你害死了……”想起这么多年二人兄妹般的感情，白笑天不禁放声大哭。
老夫人还冷静些，问道：“为何这半日才回？”
婆子道：“我们一直不得信儿，只在那儿干等，也没个人接待，后来就有人来对我们说，小玉死了，让我们回来！”
“可曾问埋在了哪里？”
“说是城北的乱坟岗。”
老夫人落下泪来，道：“去派人细细打探得地方，我和天儿去送送她！”
此时，另一个婆子小声道：“走时，一个蔡家的婆子偷偷对我们说，小玉是被那蔡烨打死的，说怕生事端，不让声张……”
老夫人更是悲切，拉着她道：“那你们就千万不要声张啊！怕是那一个知道，去拼命，可怎么好！”
两个婆子点点头。
蔡烨初时被打吃了亏，一心要对付白家，可现在小玉死了，终是人命官司，也不敢声张，于是急忙忙把小玉草草掩埋，此事便不提了。
白笑天悲愤不已，时而伤感，时而要闯出门去找蔡家人算账。白昊怕他再生事端，派几个生强力壮的家丁日夜轮班看着，命令道：“你几个卖点力，少不得多些月钱。若是少爷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白笑天回到庭院，才发现鹦鹉小武不知何时已死去，身体都僵硬了。它本是小玉一直侍弄，自打小玉走后，便寡寡欲欢，不似往日精神，后来，食也不吃了，可能是有所感知，随小玉去了。白笑天含泪把它埋在园中，口中念念有词，又打开画眉的鸟笼子，放飞了画眉鸟，对它说：“去吧！你这等花容月貌，应该自由地去找你的归宿去！”
如此痴痴呆呆、悲悲哀哀地度过几日，身边又跟着几个随从，白笑天觉得身入牢笼，心如死灰。这日午后闷在书房看书，小白飞回，他不禁眼睛一亮，忙偷偷写一纸条，让小白捎给艾云芸。
艾云在屋内刺绣了一会儿，觉得手腕发酸，孩子们都不在，也没个说话的人，便去院中走动走动，不妨扑棱棱小白飞来，落在她的肩头，发现脚上有信，轻轻解下，展开来看，只见信中写道：
云儿，下午速到“白云人家”，我会一直等着，你若不来，我怕是不好了！
艾云看后吃了一惊，与风婆婆交代一声，便赶往城里。
这边白笑天对随从说：“你们去禀告老爷夫人，就说，这几日闷得慌，要去‘白云人家’看看生意怎么样，让老夫人放心，我断不胡来了。”
随从不一会儿回道：“老爷说了，可以行走，让我们好生跟着。”
白笑天与两个随从到了“白云人家”，迈步而进门，那随从也想跟上，白笑天不耐烦的说：“哎呀，你们就在这门口守着吧，只这一个出口，难不成还怕我飞了？”随从面面相视，只好一边一个竖在门口。
艾云匆匆赶往“白云人家”，见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像是迎宾一般，却又不像店内的伙计，好生奇怪。
小二见是艾云，快步走来，悄声道：“姑娘请随我来！”
小儿端着茶水，引艾云上了三楼，只见一模一样两排房间，窗格、门格雕镂颇细，显得古朴高贵，门上分别挂有门牌，名字也很雅致，如“如梦阁”、“仙人阁”、“如意阁”、“水云阁”等。
顺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在东南角的“怡人阁”门口停下，小二叩门道：“少爷，云姑娘来了！”说完推开门，待艾云进屋，便放下托盘，关门离去。
白笑天站在窗前，但见背影，光线照在他身上形成一幅剪影，艾云等了半晌，不见他说话，笑道：“怎么？忙忙的叫我来，就是看你呆立不成！”
白笑天哀声道：“云儿，你知道吗？小玉死了！”转过身，已是满脸泪水。
看白笑天的面目一改往日的欢颜，艾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于是收起笑脸，严肃的问：“出什么事了？谁是小玉？你上次不是说要讲她的事吗？”
白笑天便把丫鬟小玉如何因他退婚嫁与蔡烨做妾、又如何在蔡家艰难度日、以及他暴打蔡烨导致小玉惨死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艾云听完后，面色凝重，眼睛竟闪现一丝凶光，让白笑天不禁打个冷战，随即她恢复常态，沉吟片刻，平静地问道：“桌上有酒有茶，你现在想喝哪个？”
白笑天此时一吐为快，心中郁闷退散开来，觉得有些口渴，于是答道：“喝茶吧！”
艾云为他倒上一杯茶，又自己倒上一杯，眯着眼睛慢慢呷来。白笑天端过来看也不看一饮而尽。
艾云道：“可见你并未丧失理智，选了茶水。茶清热解毒、延年益寿，可以去其浮躁，令人平心静气，虽过于平和却对身心有益；而酒，则浓烈刺激，伤及脾胃，改其性，乱其行，虽一时之快却伤神伤身，痛苦不堪。所以，你以后要少喝酒，多喝茶，这样就会少一分冲动多一分冷静，不但对你自己起到修身养性的作用，也不至于因你的无所顾忌连累亲人，伤及他人！”
白笑天听了这话，思虑自己所为，顿觉大悟，亦解开了心结。
艾云却独自打开酒，连倒三杯，皆一饮而尽，白笑天惊道：“你、你不让我喝，自己怎么反倒喝开了？”
艾云紧握酒杯，苦笑道：“你怎么能和我比？你有家庭、父母、亲友，凡事不可造次，而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还怕什么？”说完站起身，又道，“小玉的事，不必挂心，人既已死，伤心无用！切记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等着看吧！”
艾云说完这些话，便转身告辞。白笑天看她想走，心有所动，向前一把拉住，艾云冷言道：“怎么？你还有事？”
白笑天马上缩回手，歉意道：“对不住，我、我还是多喝些茶吧！”
云儿走后，小二来收餐具，发现少一个酒杯，白笑天想起艾云喝酒曾用过一个，就帮忙寻找，可是桌上桌下都不见，最后却在地板上发现一小片白色瓷器粉末，两人不禁惊异万分。
